苏雨篱对她不算宠爱,不会主动去给阮小竹爱,但是只要阮小竹开口,她几乎都会做到。
记得自己要读书,苏雨篱便给她请了琴棋诗书画五个老师。
后来,她又忽然想学女工,苏雨篱也不说什么,给她请了三个刺绣师傅教着。
阮珣要去学院上学了,阮小竹身为女孩子本是不能去的,但她只是开了个口,苏雨篱便让她去了。
她的衣裙,一年四季,一季三个月,月月都定时送来不同的样式,箱笼中一堆堆的衣裙,竟是没有一件重样儿的。
她的首饰那就更不用说了,但凡是京中小姐中流行的款式,隔日便会有人送到紫竹宫来,苏雨篱不会问她喜不喜欢,也随她处置,但是她给阮小竹安排了梳弄手艺最好的宫女嬷嬷在身边。
她背第一首诗的时候,苏雨篱只是淡淡地笑了笑,然后问她要什么。
她做第一个香囊的时候,苏雨篱仍旧是淡淡地笑笑,然后问她要什么。
不管她做什么,苏雨篱似乎从来不开口夸奖,只问她要什么,然后再让人给她送去。
后来,她长大一点点之后,苏雨篱便经常把她带在身边,虽是不刻意教她什么,但她耳濡目染,竟然也学会了不少东西。
苏雨篱的心里或许是真地不把她和阿珣当回事,但她的行动却时时刻刻地向阮小竹诉说着她对她和阿珣的爱。
她那么美,那么厉害,阮小竹从小到大最大的愿望就是,只要有苏雨篱的一半,那便好了。
有一次,她忍不住当着苏雨篱的面说出来了。
苏雨篱是怎么说的呢?
“哦?跟我一样厉害?”苏雨篱的眉毛微微上挑,眼中似笑非笑,“那你可能要再投一次胎才行。不过小竹,如果只是跟我一样美,你倒是已经做到了的。”
阮小竹那时候就只听到了前面一句再投一次胎,小脸都憋红了,然后转身就跑回自己宫里大哭了一场。
现在想来,那个时候,苏雨篱的眼中恐怕还有厌恶或者是失望吧,如果是她和阮世勋的孩子,恐怕阮小竹就不会单单是随了她的容貌,至少脑子随阮世勋或者随苏雨篱都不会太差。
不过,阮小竹那时候太小,根本不知道苏雨篱的感慨。
“母后对我很好,除了父皇对我不冷不淡,全当我不存在,我在宫里几乎是横着走的。”那时候的阮小竹,在宫里,上有苏雨篱,下有阮珣,外面还有个阮世勋,她觉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公主。
所以,后来,一遭突变,面临亲生母亲的毒杀,面临跟最爱的弟弟的分离,面临替嫁给最残暴的楚阳王,她整个人才觉得天是真正塌下来了,却还要她站好了顶着,带着无限的委屈。
阮小竹抬头看向屋檐下的铃铛,它正在随风飞舞,左右飘动,发出铃铃铃的清脆声音,似乎是在随着乐曲起舞,向风儿诉说着自己的快乐。
“我不恨她。”阮小竹的声音小小的,紧接着又加大了音量,坚定地说了一遍,“我不恨她。”
自己有什么资格恨苏雨篱呢,那是属于她的人生,她有自己做出选择的权利,她可以作为她和阮珣的庇护伞,也可以随时抛弃他们,因为他们不是她期望的到来。
非但不是期望的到来,反而是噩梦的污点,时刻提醒着苏雨篱,她曾经最不堪的过往。
萧珥见阮小竹的目光清澈,面上神情释然,心中一动,有些心疼地摸了摸阮小竹光洁的脸颊,“小竹,我知道。”
你何必一个人承受那么多,自己的亲生母亲选择了自杀,对她和阮珣甚至没有一丝母爱,这对谁来说都是个残酷的真相。
萧珥也不知道,当时同意帮阮小竹寻找真相,是对是错。便是他自己,也没有料到最后会是这个原因,他一直以为,至少是有难以启齿的原因,才会那般惨烈地死去,谁知道,只是因为一个情字。
情之牢笼,心之所困,不脱离出来,便是谁都没办法逃离。
他和阮小竹之间,当初不也是这般吗?若不是忽然发现了“阮小竹”的不对,他岂不是早就封魔,或者就跟着阮小竹去了也说不定。
“查了这么久,总算是知道了母后不是为人所害,这便够了。”
苏雨篱自己的选择,她不怪罪她,却也没办法为她做更多了,她自己在泉下,想必也是开心的吧。至少,她的愿望都实现了。
老皇帝的江山覆灭了,舅舅至今仍然因为她的原因,把紫薇阁全权交给了阿珣,自己亲身辅助在阿珣身边。这些,不都是苏雨篱死前想看到的吗?这便够了。
阮小竹解开萧珥放在她腰间的大手,小手握住他,“舅舅和小琴还等着我们呢,走吧。”
清风吹动着竹林,竹林发出刷刷的声音,和铜铃的声音交相呼应,仿佛在弹奏一首乐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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