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和小皇叔吵架了。
小皇叔每日被太傅关在书房里念书,学的都是如何治理天下的大道理,那些大话听起来好听,却半点用都没有,他自然是吵不过我的。就这样,他说一句我能回上好几句,气得他脸都红了。末了,把手中的纸鸢往地上狠狠一掼,说了句:“我再也不理你了!”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可不怕,反正一会儿他就会来跟我认错,要是我不理他,他可就没有玩伴啦。
我捡起纸鸢看了看,龙骨被摔成两截,断口处还整整齐齐的。啧啧,小皇叔力气真是大,不愧是皇伯伯手把手教出来的。皇伯伯的力气才叫大呢,有一次一个洒扫宫人不慎将案几上的一只小布老虎弄脏了,皇伯伯勃然大怒,当下就赏了他廷杖二十,我坐在一旁,清清楚楚地看到皇伯伯把手里的茶盏都捏碎了。我从未见过他生这样大的气,吓得眼泪直流,他这才收敛起神色,轻声哄我:“阿沅莫怕。”
阿沅是我的乳名,除了爹爹娘亲,就只有皇伯伯和小皇叔可以这样叫我,不过小皇叔很少叫我“阿沅”,多半叫我“臭丫头”,却也只能私底下叫叫,若是被皇伯伯听见了,必然会责罚他一番。
皇伯伯很疼我,我一直都晓得。
从前就听乳娘说,我爹爹是亲王,照例我只能被封为郡主,可皇伯伯格外开恩,不仅封我为公主,还允我每日进宫。去年我五岁生辰,皇伯伯特意宣了豫州班子进宫给我表演打树花。我从未见过这么有趣的东西,压根想不通,他们怎么能用铁水做出那样好看的图案呢?这比我以前放的烟花好玩多啦。乳娘絮絮叨叨地,总说甚么皇恩浩荡,我虽然听不大懂,心里却很清楚,皇伯伯真的很疼我。
他没有自己的孩子,便把我当做亲生女儿来疼爱。
纸鸢没得玩儿了,我干脆到朝阳殿去找皇伯伯,进了殿里才发现小皇叔也在,大约是功课做得甚好,答出了皇伯伯的问题,骄傲得像只斗胜了的小公鸡。哼,我还以为他今日光顾着与我置气,都没有心思去念书呢!
皇伯伯还是如往常一般拍拍他的肩膀,道:“民富则安乡重家,安乡重家则敬上畏罪,敬上畏罪则易治也……”听得我昏昏欲睡,手里的茶都差点儿洒了,皇伯伯这才含笑看向我:“阿沅来了。”
或许是因为有我在,皇伯伯没有再问那些顶难懂的大道理,而是带着我们到上苑,要考一考小皇叔的骑射。我听宫里的郑尚宫说小皇叔像我这么大的时候,还是个圆溜溜的小胖子,可看他在马上那样矫健,我想他即使是胖子,那也应当是天下最灵活的胖子吧。
皇伯伯留我用了晚膳,席间小皇叔一直偷偷瞟我,我装作不搭理他,心里得意得很。回府的时候正好遇见爹爹,他把手里的话本往小厮怀里一塞,过来牵着我的手,笑眯眯问:“今日玩得高兴吗?”
我便把今日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爹爹,他边听边笑:“你们啊,不见面时想在一起玩,见了面又吵架。”
我有些不好意思,可爹爹却饶有兴致地问:
“今日又是为甚么吵架?”
一说起这个,我就生气:“我们商量着下雪的时候堆雪人呢,我说要用玛瑙珠子给雪人做眼睛,小皇叔偏说要用黑曜石,还说这是他的皇嫂教他的,我一生气,就和他吵了起来。”
爹爹本来一直笑眯眯的看着我,听到这里却变了变脸色,我这才意识到,自己提起了已经薨逝的皇后娘娘。
我从来没有见过皇后娘娘,因为我出生的时候,她已经不在了。我看爹爹的脸色不太好,心里有些害怕,可是他却很快恢复了笑容,揉了揉我的头:
“现在还是夏日,你们怎么就想着堆雪人了?”
他这么一说,不光身边的小厮笑了,就连走到庭院迎接我的娘亲,也捂着嘴笑个不停。
夜里娘亲照例来哄我睡觉,我摸着脖子上挂的金锁片,缠着她给我讲皇后娘娘的事情。
“皇后娘娘身份高贵,可是一点儿都不嫌弃我的出身,待我好似亲生姐妹一般。”娘亲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我的背,我迫不及待地插话道:
“我知道!如果不是皇后娘娘,娘亲就不能嫁给爹爹,阿沅也就不会出生了,我脖子上的小金锁,还有许许多多的东西,都是皇后娘娘送给我的!”
娘亲捏了捏我的鼻子,有些无奈地笑:“小机灵鬼,听了这么多遍,难怪你都记住了。”
那当然啦!我心里十分得意,我还没有告诉娘亲,我不光记得,我还晓得呢!
我晓得皇伯伯有多么喜欢皇后娘娘,太液池旁的秋千,泛羽堂的仙鹤,每年进贡而来的种种新奇玩意,还有御座旁边的珠帘,都是为皇后娘娘而准备的。每一次我陪皇伯伯用膳,他总会在自己旁边的位子上放一副碟箸,每隔一个月就会出宫去走一走看一看,就好像皇后娘娘从未离开过。
我晓得小皇叔其实非常思念皇后娘娘,他现在都这么大了,早就该换新的印,可那枚据说是皇后娘娘送给他的印,他却一直随身带着。他那么喜欢作画,画的最多的就是皇后娘娘。去年那个很年轻的西凉王到天京来朝拜皇伯伯,小皇叔特意把他请到自己宫里说话,他们说的,也是皇后娘娘。
就连宫里长得最好看的容娘娘,也时常同我说起皇后娘娘的事情,这么多的人喜欢她,怀念她,我想她一定长得很美,又有一个好性子,说不定是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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