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石磊打电话与我诉衷情:“搴华,你走到窗前看明月。once in a blue moon.”“明月?今天阴天呐。”我狐疑地走到窗前。夜空里,一片清云遮住了月亮的半边儿,象一个羞涩的少女不肯以真面目示人。不过也因此更让人想入非非。我与石磊的关系正是如此。
我的心又开始乱跳,忿恨道:“你干嘛要这样?夜里招惹我,你不知道这时的女人最脆弱么?我会误会你喜欢我的。”
“我本来就喜欢你啊。我喜欢同你在一起。你身上有种东西让人情不自禁想亲近。”
万没想到石头也会调情,尴尬地咳了几声:“你为什么要和我——”
“我也不知道。就是想。”又反问,“那你呢?”
“我?”苦笑,“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很明显地,不是因为爱。女人就这点蠢,有了性便期待爱—— 算啦算啦,象我这般一日不作,一日不食的人,伤春太可笑了。
“你说我们以后会怎样?”
“这个问题只有时间才能回答。”我又不是管辂,可占他人生日,卜自身死期,何苦为明日白白操心。我随缘,不化缘。
然而我亦明白了,我们不合适。他是一只江南飞燕,我要的是大漠苍鹰。狠着心道:“石磊,杨娇才是你良伴。”
那边轻轻挂断了电话。心不是不痛的,然而伤害我可以,谁也动不得我的骄傲。
第二天一早吕编有请。主帅不动,走狗先行,八成是为杨娇抛头颅来着。一进屋正对着吕编沉重的圆脸,怕不是生出尖嘴就要来啄我肉。我忙笑道:“吕主任,你的那篇《出名靠道理》在业内反响不小呐,我心慕手追,今儿个正有空,求您指导一二吧。”
马屁一拍成功,吕编登时眉眼皆笑,道:“你是杨社爱将,哪里用得着我指导?不过我也没想到同行这么认可我,唉,看来做人还是靠实力的。我今天找你还有一事,你和石磊到底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呵,开始是同事,后来被您硬逼成了师徒。”我无奈地摊开手:“就是这么个关系。”
“可杨娇在社长室内又哭又闹,说你和他有那个意思——”吕编开始假笑:“当然我是不相信的。石磊虽说年轻可到底是个明理的人,你经历丰富,当然也是生活所迫,明显的是不可能的事儿。可当事人不那么想啊,瓜田李下的,好说不好听。这样吧,以后石磊由我带,你看如何?”
我冷笑:“我本就厌烦了做师傅,如今去了担子,谢您还来不及呢!可如果石磊同我说话我总不能不理吧?不然您定个规矩,社内禁止交谈如何?”
一作家死后下到地狱正气苦,里面的人劝道:先生不用过虑,地狱早已搬到人间去了。地狱果然在人间。
“你看你这话说的,我也是好意。做人总要明事理,守本份。”
我霍地站起来,火冒三丈:“可惜我从小就没学会守本份,现下要学怕是晚了,有什么错您多担待吧。我有事得忙去了。”起身摔门而去。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啊!但愿他能记住我的眼神,不是绝望,是觖望——带着恨的。
回到办公室石磊切切相问:“吕编找你什么事?”
“警告我别勾引你。”
“他胡说八道!你没事吧?”
“我没死,是你命大!”正要继续拿他泄愤,电话骤响。“铅华,救我,我要死了。”
是流芳。看来不是我一个人觉得生活没意思,我道:“怎么啦?要死要活的?我在工作啊,能不能晚上讲?”
“铅华,我真的不想活了。”
我看了看表,恶向胆边生:“好,你到杂志社来,我们详谈。”
我偏要把歌女招来,看吕编能耐我何?
推开门,流芳扑进来,梨花带雨的。秀发随意地在脑后打个髻,未施粉黛,双目桃样红,活脱脱一个受难中的爱斯美腊达。当然西施捧心也好,皱眉也罢,都是美的。
“怎么啦?有话慢慢说。”我和石磊同时抢上前去。我是因为姐妹情深,石磊就不知为什么了。
流芳一泣一啜地讲述她的血泪史。她的穷帅哥靠着一张小白脸到处招蜂引蝶,平日里不过是打落牙齿和血吞。最近赵毅又与另一歌女吊在一起,而且胆子越来越大,居然登堂入室fēng_liú云雨。这一日流芳突然回家取物正撞见赤裸相见的一幕,登时魂飞魄散篷头散发地来找我。可怜如此一美娇娘,稂不稂,莠不莠,为着这么个男人陪上了半世的幸福。
“铅华,为什么我的命这么苦?我一心一意爱着他,养着他,他居然背着我同别人,怎么会这样?”流芳还执迷不悟。
我搂住她羸弱的身子缓缓道来。遇人不淑就叹命苦?宋朝有一个女子,一个不小心多读了几本书,又一个不小心想谈场自由恋爱,结果世人恨她恨得要抽筋拔骨,死后不仅不能葬身于地下,且连诗稿都被父母一把火烧掉,致使事迹声名湮没不彰。那才是真的生不幸,死亦不幸。不,与她相比我们还没有资格去叹命苦,不然怎么对得起她到死都没有挣来的自由恋爱?
流芳睁大了眼睛望我:“世间真有这么可怜的人?她叫什么名字?”
有啊,谢天谢地我们还是记住了她的名字,朱淑真,那个低吟“愁病相仍,剔尽寒灯梦不成。”的女子。所以不要动不动就悲叹自己命苦,我们的命都似蜜罐里藏着的蜜糠,甜得腻人呢。
石磊也在一旁帮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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