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妈妈亲手端着两只茶盏出了茶水间时,一个年约八九岁,长得胖呼呼的小男儿正在院落里骑“马”玩儿。
而那个“马”,正是余妈妈最小的儿子,眼下正在木二老爷身前儿当差的余众。
眼瞅着那小男孩手中的细柳条狠狠抽在余众的脸上,余妈妈抬高声喊了句,“余众,护着表公子些,莫要摔到了!”
余众连连点头答应,‘哎哟’一声后,左脸上浮显了一条血痕。他不敢去摸,在小男孩儿手中的柳枝再一次抽下去时,在石子地上爬得更快了。
余妈妈又瞅了一眼,在丫鬟将棉帘子挑起后进了屋儿。
才进外室,大姑奶奶木婉蓉满是埋怨的啜泣声便传了出来。
不用细听,余妈妈也知道这母女俩又在算银钱帐。自然,都是木二夫人欠木婉蓉的。
要说木婉蓉,在安平侯府的姑娘里是真正的头一份儿好命。
木婉蓉婚配之时,正值木妃娘娘难产而亡,先皇眷顾安平侯府时。所以婚配的人家,是京都之中既有爵又有权的怀南侯府。
怀南侯府的老侯爷,当时正担当着京都兵马司的总兵,奉皇命守护着皇城西北方向,很是有几份权势。
嫡大公子年纪轻轻就考取了进士被放外当了知县,只一任,又调回京都当了京知县……
有着这样的父兄,便是怀南侯府的嫡二公子陈庭只是个举人身份,木老夫人也是同意了。
木婉蓉嫁过去后也当真是个有福气的,她三年没开怀,却有个姨娘给她生了个哥儿过继在名下。后来过继的那个哥儿死了,她又两年生了两个大胖小子……
这样的红火日子,谁不眼羡?
只可惜好景不长。
先是在几年前买官案时,木婉蓉那个当京知府的大伯哥被牵扯之中。怀南侯府散了大半家财,才保住了他的一条性命,只被罢官回家。
后是三皇子逼宫时,怀南侯守卫京都失利,让三皇子的兵马从西南方向混进京都。事后,怀南侯因失职被削去了爵位,革去了所有职务。
再后是新皇登基后,科举案有了论断时,木婉蓉的夫君陈庭寒窗苦读二十年,好不容易考上的三甲进士,被做废了。
虽后来朝廷补开了恩科让这些举子再次重考功名,陈庭却连首试都没能过。随后的两次科举,同样是名落孙山。
在一连串的打击后,陈庭没了求仕之心,转而去学做药材生意。可惜时运不济,不到两年的时间便将他们这一房的产业都赔的差不多了……
余妈妈掀起帘子走进去时,木婉蓉正拿着帕子在那抹眼泪,“当年母亲落难,女儿大把大把往里扔银子时,可是连个犹豫都没打。如今女儿的日子过不下去了,母亲怎么就狠着心肠不看一眼?便是不看着女儿,也要看看您那两个外孙,眼瞅着老大都快十岁了,还有几年就议亲了……按着陈家现在的光景,别说是个小门小户家的闺女,只怕连个山野丫头都聘不来……”
坐在木婉蓉对面的木二夫人脸上挂着冷笑,眼中全是怒气。
当年她在中公捞的银子,没少往木婉蓉那里填。木婉蓉用来搭救她的那些银两,至少有一半是她当年给出去的。
再说,木婉蓉当年的嫁妆,可是迄今为止,安平侯府出嫁的姑娘们里最最丰厚的!
想着想着,忍不住冷言道,“真是个孝顺的好女儿,看着几钱银子,竟是连孝道也不顾了……”
木婉蓉一听这话,哭得更厉害了。帕子一甩,哽咽道,“娘这话,是不让女儿活啊。女儿何时说要当年搭救您的那些银两了?女儿就是再浑,也不敢做出那等不孝不义之事。女儿,不过是过得难了,想将当年母亲同女儿借去,给七妹妹办嫁妆的银两拿回来用用……”
木婉欣入太子府,安平侯府曾给置办了不薄的嫁妆。那时的安平侯府,哪还拿得起这笔银两。银子,是木婉蓉和木宏宇两家硬着头皮凑的。
虽后来木婉欣将那嫁妆给扔出朝瑰公主府了,木婉蓉出的那笔银子,木二夫人却没有还给她,而是留下私用了。
以前木婉蓉日子不算难过,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提。可如今,便是她不提,做生意陪到红眼的陈庭也不会不过问半分了。
提到这个,木二夫人沉默了。那笔搭救她的银子,她尚且能找到由头搪塞过去,可这笔,却实在是……
余妈妈适时的奉上茶盏,对木婉蓉劝道,“大姑奶奶,喝口茶吧。从小到大,太太是如何疼您的,您心里最是明白。若不是现下真没那份能力,太太怎么会看着您受难为?”
如今的安平侯府,相比木婉蓉的婆家,也就是多了个空头爵位而已。内里,早就空了败了落了。每年能撑着个面子不倒,已是不易。
木二夫人在一侧长长的一叹,将头别过去了。
以前她掌官安平侯府,是一个劲儿的从中公往二房的兜里搂。如今,却是一再的自掏腰包往上堵窟窿。
那番天差地别的心酸,旁人怎会理解。
木婉蓉没理余妈妈的话,静静的坐了会儿,用帕子抹了眼角的泪后,又道,“我知道母亲这些年这般苦,无非就是想着把侯府的大面撑下去,将这个爵位给父亲争回来。可是,这可能吗?”
当年木老侯爷离家时,对木家子孙说的清楚,在他离家两年后,让木家子孙自行去衙门报备他已经过世,再由木老夫人做主选了下一任的安平侯。
可如今,木老侯爷离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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