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大布衫子手疾眼快,捺住莽撞的大柜手腕,劝阻的声音极低道,“不行啊,千万别露出家伙,城里到处都是眼线、耳目。”
“那个鳖犊子!”天南星恨骂,他冷静下来,抓起酒壶,空了,他喊道,“跑堂的,上酒!”
“来啦,来啦!”掌柜的亲自送坛好酒,他说,“鄙人家藏多年,陈箱老酒,请品尝!”
“那个梳背头的犊子(犊子:骂人话,即王八犊子或鳖犊子的简语。)是?”
“真作孽啊,他是陶局长手下的便衣。”掌柜有戳鼓的意思说,“诸位仁兄,你们初到本镇有所不知,他们受命给日本兵搞慰劳品,谁家生养模样俊的姑娘可倒血霉喽。”
关东军从本土带来wèi_ān_fù——军妓,天南星早有所闻,强迫中国姑娘给日本鬼子……他愤愤然,脱口骂道:“小日本,我操你祖奶奶!”
酒馆掌柜观察出两位食客恨日本鬼子,压低嗓音说:“小鬼子横行霸道,陶局长又为虎作伥,搜刮民脂民膏,新近修起一座洋楼,你们往北边儿看。”
街尽头盖起一座黄色洋楼,在古朴低矮的房居中鹤立鸡群,铁旗杆上挂的那面烧饼旗,呼啦啦地飘出天南星一腔怒火,手又痒起来,直门儿(不断)想掏枪。
“洋楼里关着十多个女子,大姑娘小媳妇都有,凑够二十个,送到关东军军营里去。”酒馆掌柜突然咽回要说的话,指指窗外说,“骑洋马的人叫小野,那些姑娘的第一宿(夜)……”
戎装的小野腰佩军刀,金色肩章闪光耀眼,此人气宇轩昂,俨然赳赳武夫。他一出现如同困兽出笼,人们对这个日寇驻足而立,侧目而视。
“鳖犊子!”天南星又骂了一句。
“官府的耳目甚多,望仁兄少言为佳。”掌柜好心劝道,“亮子里是日本人、警察的天下啊。”说罢关上临街窗户,见店堂没有其他食客,捞(搬)把椅子坐在天南星身旁,说,“小日本把咱造祸(糟蹋)苦啦。”
掌柜讲述了他表弟惨死的经过,不过讲的是另一个日本人,他说:“表弟买匹良种马,那天骑马在街上闲遛,宪兵队长角山荣骑马赶上来,两匹马并行,转过两条街。表弟想回家就加了一鞭子,角山荣的马被抛在后面,万万没想到激怒了他,一枪将表弟击落马下。”
酒馆掌柜讲的毋庸置疑。大布衫子早听说日本人杀中国人手法残忍,命令被杀者自己先掘好坟坑,跪在里边……亮子里镇的日本人,个个横行霸道。
横行子回来了,掌柜的又吩咐上菜烫酒,大柜天南星说:“多谢了,我们还有事要办,告辞啦!”
“慢走,走好哇。”酒馆掌柜一直送到门外,望着消失人群里的背影,回身对跑堂的说,“麻溜把店幌摘了,这几天关门。”
“为啥呀?”跑堂的疑惑道。
“你懂个六(屁)哇?”酒馆掌柜已猜出今天这几位食客的真实身份,预料到镇上要出事,要出大事,吃亏的是哪些人他估摸到了。
走出酒馆他们再次分头去瞭水,傍晚时分在进山口的老爷庙聚齐。两组胡子侦察都很顺利,按时到达见面地点,然后一起回白狼山。
“好机会!”天南星召集四梁八柱开会,胡子称议事,他说,“我们等了好几年,终于啦!”
驻守在三江县城亮子里的日本宪兵队接到命令去柳条边剿匪,县警察队也参加,留下极少数兵警看守县城。
“他们还剩下多少人呢?”总催问。
“守城门几个警察,宪兵队部留有几个宪兵,”大布衫子说,“他们这次任务紧急,能够动员的力量都去了柳条边。”
“进城城门是关键了,夜晚大门关闭。”天南星说,胡子决定夜晚去攻城,夜色掩护安全,他望着小顶子说,“四兄弟这次看你的,你鞭子好(枪放得好)。”
“没问题。”小顶子保证说拿下城门没问题,她的作用不言而喻,总大行动炮头前大后别,跃跃欲试道,“看我的。”
胡子的计划——攻打县城首先打开城门扫清第一道障碍,马队可以长驱直入,城内兵力空虚,进了城,留下守城的兵警不堪一击。
“四兄弟你有把握就好。”天南星满意道。
经过一番商讨,决定明晚攻打县城亮子里。四梁八柱做了分工:炮头小顶子拿下城门楼,进城迅速封锁日本宪兵队部,一个宪兵不让出来;粮台抢衣帽铺弄服装,顶壳(帽子)、登空(裤子)、踢土子(鞋)甚至缠丝(腿带)也要,总催负责弄粮食,大沙子(米)、杀口(盐)、滑子(油),包括火山子(酒);水香大布衫子的任务特殊,去小野所在的洋楼,解救被抓去的地牌(女人)们。
三
“鞴连子!”
大柜天南星孔武有力地喊道。
跃跃欲试的胡子终于盼来日落西山时刻,听到这声命令顿然精神亢奋,纷纷上马飞出神草沟老巢,跃下白狼山,直扑县城亮子里。
天气不太好,细雨飘洒着凉意,但丝毫未影响攻打县城行动。
炮头小顶子行进在队伍最前面,绺子中炮头的角色是冲锋陷阵、前打后别。同那年端午节前出城采野韭菜的铁匠女儿判若两人,装束差异明显,她当年穿着素花衣裳,此刻身披黑色斗篷,一头短发同男人无疑,最抢眼的是腰间的盒子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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