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人皮马灯罩
一
叫叫儿——用植物叶或皮做的小口哨,供孩子们玩。三江地区叶子做叫叫儿首选植物是马莲,抽出嫩黄部分直接吹即可,树皮首选节子少易拧动的柳树,杨树也可以,吹起来不如柳树优美动听。绺子拉到叫叫儿岭,胡子可不是嗜好吹叫叫儿,是看中遍地柳树,相邻一个水泡子,低洼的地方是草地,丰盛的饲草解决马的口粮,生存环境适于生存才能生存。
三江地区的柳树还称为鬼树,有聚集阴魂的迷信之说。此时藏于其中的胡子马队,应是柳树的另一种说法——阳性树种,胡子哪一个不阳刚,包括女胡子。这个意义上说,胡子个个是棵柳树,动物柳树和植物柳树盘根错节丛生在一起,春天返青、夏天结果、秋天落叶、冬天冻僵枝条,阴柔和阳刚之美水乳交融,和谐度过四年。
柳条边同一个胡子大柜联系到一起,一首歌谣树芽一样诞生,至今还在三江流传:
旋风女扮男装,
大白梨占东边,
一枝花单枪干。
歌谣中的三个土匪女大柜旋风、大白梨、一枝花,三江志书对她们有记载,一个作家写三本书分别记述她们的故事。在此还是说大白梨,她的绺子在柳条边一带活动多年,胡子按照胡子的方式生存和活动——砸窑、绑票、猫冬、报复……伪满洲国轰然倒台子,不是说与大白梨有多大关系,至少她的马队杀杀砍砍影响局部政权稳定,客观地说她没有远大的抱负,率领马队搅乱社会生活秩序而已。因而日本天皇宣读诏书的事情她不知道,藏身叫叫儿岭无法知道。
一个蒙着眼睛的人被胡子推搡到大柜大白梨面前:“大当家的,他指名道姓要见你。”
“摘掉蒙眼!”
胡子摘掉蒙眼布,大白梨惊讶道:“孙大板!”
“大当家的,是我。”
胡子大柜立刻让座,坐到炕上是最高礼遇。大白梨待孟家车老板坐下,问:“你还在孟家赶车?”
“我离开孟家两年了。”
“现在还赶车?”
“不赶了。”孙大板叙旧,说,“记得我们去亮子里用箱子拉短刀、马镫吧?回来的路上我唱《劝夫歌》。”
“记得,咋不记得。”
“你当时说过一句话,说我不像赶车的,倒像抗日游击队。”
“嗯,说过吗?我忘啦。”
“大当家的你说过,而且没说错,我就游击队的人。”孙大板铺垫完了,进入正题,说,“我今天来找大当家的,有要事相商。”
“噢,说吧!”
“是这样……”他说。
几年后,孙大板亮出真实身份,他用孟家长工赶大车身份作掩护,为白狼山里一支抗日游击队工作,身份是交通员。歌谣这样描述车老板子:车老板两耳毛,大鞭一甩四下蹽……两耳毛指穿戴不说,四下蹽就是走南闯北,什么人都接触有利情报搜集。日本鬼子宣布投降未彻底投降,孙大板放下手中大鞭子,随那支抗日游击队进入三江县城,准备建立新政权,权力不能真空,包括清算日伪汉奸保卫重要设施和人民生命财产安全,日本宪兵爆炸、投毒垂死挣扎,只有一百多人的抗联队伍显然不够用,上级尚未派部队来三江。这时,很坏的消息传来,国民党派正规军一个营和一些官吏来亮子里建立三江县政府。游击队在没有接到上级明确指令前,要坚守县城,他们动员一切可以动员的力量守城。孙大板向游击队领导建议联合一些抗日的山林队、胡子来加入守城行列。领导问:“三江境内这样的队伍不好找吧?”
“我知道一支。”
“哪支?”
“大白梨。”
“叫叫儿岭的女土匪?”
“我过去跟她有接触,我去试试说服……”
孙大板的建议获得批准。
大白梨听到她有点不大相信的消息,问:“日本鬼子滚蛋,是真的?”
“是,我们的队伍已在县城。”
“你说谁打你们?”
“国民党。”
“喔,刮(国)民党。”大白梨对国民党没有日本鬼子概念明确,过去几年中跟日本鬼子和他们的帮凶伪满军、警察干,还真没跟国民党交过手,她问,“你们两家有仇?”
“势不两立。”
大白梨理解为冰块和火炭,帮助孙大板基础是对他熟悉及印象不坏显然太脆弱。孙大板对她讲了一番形势和国民党与共产党的关系,她终于活了心,答应帮他们守城。
“大当家的,火烧眉毛,你们马上进城。”孙大板请求道。
“容我呐摸(琢磨)一下,很快赶过去。”大白梨说。
人有意识无意识就迈入一个故事中,如何发展并没想到。大白梨决定带马队进入亮子里帮助守卫县城,历史将用另一种眼光看待这绺胡子。
二
国民党部队逼近,游击队布置守城,大白梨派去守南门,部分城墙留有马道,骑马可以直接上去,墙顶大部分狭窄马上不去,大白梨命令将马集中在一起,专人看管,胡子带人登上城墙,有的地方只是深深壕沟。
“孙大板,”大白梨仍然沿用旧称呼,昔日车老板在游击队中肯定有职务,游击队的人叫他老孙、孙同志,她不习惯这样叫,“花鹞子(兵)啥时候进攻?”
“不好说,”孙大板说,国民党的军队尚在四平街,什么时候出动难说,进攻三江县城的情报很准确,时间不确定,“不过,会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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