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光宁背对着赵之运,面对书架。他身材高大,腰板笔直。由于身着军装,背影里都带着威严。他声音是低沉的,富有金属质感的:“之运啊,赢个女人本来影响不好,有什么可张扬的!再者,这样的赌博根本没有任何意义,既不能给对方带来重创,也不能为自己增加名气,简直是愚蠢之极。记住,如果单印向你挑战,你要激发他把全部家业押上,然后果断赢取,把他彻底打垮。只要你能做到,本座就把扳指交付于你,然后帮助你成为袍哥会老大,从此你将一呼百应,前程似锦,足以光宗耀祖。”
赵之运点头说:“谢谢师座,在下一定要把他打败。”
谢光宁猛转过身来,目光冷冷地说:“平时呢,不要老是把精力都放在新娘子身上,还是多练练自己的赌技才是。刘芳作为人妻,人母,处于悲愤交加之时,你,小心睡觉的时候,新娘子会用剪刀对付你的脖子。”他说的话像开玩笑,但脸上的表情却很冷。谢光宁有张蜡黄的长脸,浓重的眉毛下是双三角眼,眼睛虽小但深幽锐利。自他来到成都之后,大家都没有见过他正儿八经地笑过,那副冷硬的表情像刻上去的,一般人都不敢跟他对视,因为看到他都会脖子梗发凉,别说去挑战他的目光了。
赵之运躲着谢光宁的目光,低下头说:“谢谢师座关心。”
谢光宁耷下眼皮:“今天本座过来,面子给你了,宴会就不参加了。”回去的路上,谢光宁并没有直接回府,而是来到单印家。据他的小舅子李文轩说,赵之运与单印这次轰轰烈烈的赌战,虽然各界下注踊跃,但仅仅才抽了几万大洋的水。这些钱根本就不够一个月的军费开支,何况他还要把收入劈给同僚潘师长一部分。他必须要尽快促成两个赌王之间的家业赌战,把两个赌王的财产合并起来,然后再想办法切到手里。
谢光宁这么做也是无奈之举。新政府与旧政府正在用战争交班,天下分出几个派系,清朝守旧势力依旧努力光复,袁大总统旧部仍有实力,蒋介石的兴起让形势变得越来越不明朗。他们川军四分五裂,群龙无首,没有哪个部门拨给他们军费,为了保住自己手里的军队,他们必须想办法自己养兵。
这时候,单印正与光头在客厅里商量怎么对付赵之运,把之前失却的颜面挽回。自输掉刘芳后,大夫人的埋怨,两个孩子的哭闹,以及外界的舆论,已经让单印焦头烂额,他再也坐不住了,他要对赵之运进行反击,要跟他拼个你死我活。当谢光宁来到后,单印与光头忙站起来,但谢光宁并未坐,而是倒背着手耷着眼皮说:“单贤弟,本座听说你身体欠佳,专门过来看望于你,现在好点了吗?”
“谢谢师座,已经没有大碍了。”
“这个,之运太不像话了,本来赢别人的妻女就非光彩之事,他竟然如此张扬地与你的夫人刘芳成亲。我过去把他骂了。不像话嘛,你赢了别人的夫人又登报又大办亲事,还在报上公布婚帖,这哪像个赌王做的事情,这简直就是,啊,不像话!”
“师座,这个仇我肯定要报的。”
“是的是的,这件事谁也不会等闲视之的。不过,以后不要再进行这样的赌博了,你们身为赌王,要注意身份。拿女人来赌这本来就不像话嘛,这本来就是小赌徒的行为嘛。单贤弟,本座是支持你的嘛,希望你做好准备,把赵之运的家业赢过来,只有这样才能把他彻底摧毁,才能树立你在成都的地位。你放心,将来本座会把这枚象征袍哥会最高权力的扳指给你,帮助你当上本来就属于你的大哥位置。”
“多谢师座栽培,单印定当努力。”
“好啦,你好好休息吧,本座先告辞了。”
在回家的车上,谢光宁转转拇指上的那截扳指,用鼻子哼了声。当初,谢光宁带兵来到成都,所有的达官贵人都到府上拜见,唯有袍哥会的裘玉堂没登门,还在外面放风说,他谢光宁充其量一个师的兵力,我袍哥会的会员何止五个师。谢光宁听到这些风声后,并没有发表言论,而是带着礼物,亲自去拜见裘玉堂。因为他明白,自己远道而来,初来乍到,而袍哥会又是坐地户,势力非常大,他必须先把自己低调成狗,然后再伺机咬他。
至今,谢光宁还记得裘玉堂脸上的傲气。他转动着板指,眉飞色舞地对他讲陪老佛爷打牌的事情,整整讲了两个小时。谢光宁耐着性子听着,还要装出爱听的样子,但心里已经产生恨了。真正让谢光宁爆发的是他的经济危机。由于发不下军费,下面的军官开始闹,当兵的开始私逃,他的军队面临解体的时候,前去跟裘玉堂求助,没想到裘玉堂却爱答不理地说,小谢啊,历来都是别人的钱往老夫的兜里跑,还没有见过老夫的钱往别人手里跑的事情。谢光宁忍无可忍,便派出两路,一路埋伏在裘玉堂听戏回来的路上,一路去裘玉堂家里翻箱倒柜,策划了一起极为轰动的悬案。
谢光宁回到家里,听说潘师长在客厅里等他,眉头不由微微皱起来。潘叔才的军队晚于谢光宁的军队来成都,因为先入为主,潘对谢光宁非常尊重。谢光宁曾对他说,啊,来到成都,你不必操心成都的经济,特别是烟土与赌博生意。以后你军队的费用呢,我会帮你想办法解决。近来潘叔才发现,他谢光宁每个月拨给他的钱根本就不够军费开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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