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贝听到哭声,摇摇摆摆地走到女主人面前,忧郁地望着她。如果它能开口说话的话,就会告诉她,以后你谁也别信,信我就行了。可它说不出来,只能怜悯地望着它的女主人。白云白把它抱起来,搂进怀里,继续淌着眼泪。贝贝伸出舌头来为她添掉。白云白感觉整个身心都沉入了深渊……
忽然,一股焦糊之气迷漫开来,白云白冷不丁想起了炉子上的烩饭,她腾地跳起来跑进厨房。黑烟滚滚,呲呲做响,她冲上去关掉炉子,打开抽油烟机。掀开郭盖一看,饭已成了焦碳,她把锅放进水池,淬火一样冒起一股青烟。
这么一折腾,把她的眼泪给弄没了。
饭是吃不成了。就是没糊,她也吃不下。
白云白呆坐了一会儿,头晕得厉害。贝贝依然卧在一边,无比同情地望着她。
眼下最关心她的,大概只有贝贝了。也许她该和贝贝相依为命才对?
她抬起头,忽然从镜子里看到一个憔悴的中年妇女。脸色蜡黄,头发枯干,双眼浮肿。
那是她吗?是那个意气风发想干一番事业的女大学生吗?是那个才华横溢令同行羡慕喜欢的女记者吗?是那个总让别人为她痛苦的妩媚少妇吗?是那个这也不屑那也不屑的高傲女人吗?她真的被世界抛弃了吗?
她想站起来走过去,一起身,关节发出咔嚓一声响,身体也有些僵硬。衰老真的来了,迈着小碎步,悉悉唆唆地走过来。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倏忽之间,感觉到了光阴的流逝,唰地一下,或者轰地一声,时间老人把她甩进了中老年的队伍里,甩进了危机四伏的状态里。她恍恍忽忽的,有些失衡。今天是她43的生日。43岁就老了吗?就完了吗?就一天不如一天了吗?还有那么多梦想没有实现啊,还有那么多遗憾没有弥补啊。
不。不能。白云白对自己说,我不能承认,我还要挣扎。
她突然抓起电话就打,生怕稍一迟疑自己又变卦。当电话那头传来老许的声音时,白云白心里甚至有一种幸运的感觉:看来自己还没有倒霉透顶,还没有四处碰壁。她假装很随意地说,老许,是我啊。我是白云白。
老许比她还要觉得自己幸运,啊了一声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白云白装作很随意地说,你上次给我们三个人拍的那张相片,是不是得奖了?
老许说,对对,我还说请你们三位主人公吃饭呢。
白云白说,吃饭就算了。底片还在吧?
老许说,在,当然在。
白云白说,我想请你帮我放大一张,在家里挂着,增强自信心。
老许说,没问题,我马上就给你放一张,很方便的。16寸还是24寸?
白云白说,16寸就行了,钱你先帮我垫着。
老许说,那点儿钱没关系的。
她笑笑,下决心说,你有空吗?恩,这个,能不能给我照几张照片?我出书要用。
老许一叠声地说,没问题没问题。关键是看你什么时候有空?其实今天天气就很好。
白云白作犹豫状,两秒钟后回答说,好吧,那就今天。不过我今天状态不太好。
老许说,没关系,我会找最佳角度的。下午的光线很合适。
白云白想,合适什么,合适我这个年龄?管它呢。去!
她说,那好,我们半小时后在宿舍门口见。
她可以和老许共度后半个生日,然后一起吃晚饭。吃晚饭时把儿子也叫上,制造点家庭气氛。为什么不呢,谁会反对?除了她自己。如果老许能让她快乐,不,老许能让她觉得自己有人爱,不,老许能让她不再孤单,能让她觉得没被这个世界抛弃,她为什么不可以给他洗衣服?为什么不可以给他把袜子配齐全?为什么不可以给他买几件纯棉t 恤?为什么不可以让他吃可口的饭菜?可以的,都可以的。
她愿意,不,她请求和一个真正爱惜她的男人互相帮助,白头偕老。
放下电话,白云白迅速行动。先填肚子,她找出一袋冻水饺,煮了一碗,吃掉。
然后洗头,吹头,洗脸,化妆,换衣服。把所有的衣服都找出来,堆了一床,最后搭配了一身最满意的。再照镜子,已经和刚才那个中年妇女大不一样了,虽然还是有强弩之末的痕迹,但至少有外面有了一层光鲜。
她拿起包,登上高跟鞋,看见贝贝又可怜巴巴地蹲在门边。她把它抱到沙发上,给了它一根它最喜欢的火腿肠,拍拍它的头说:乖贝,我必须出去,我不能就这么坐以待老,我不想当孤老太婆。你明白吗?以后我有的是时间在家陪你。现在不行。
贝贝不表态,只是目送她出了门。
门外风和丽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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