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又黑又瘦穿着牛仔裤的男人从里间出来了,我首先看到的是他的狮子鼻子,觉得有些恶心,雪妮姐怎么会跟这样的男人在一起呢。
“姐,我吃过了,你们去吃吧。我去看舅舅舅妈了,顺便来看看你。”他下意识地撒了谎,“舅妈说你都好久没回家了。他们退休了,忙惯的人突然闲下来,一时还不能适应,你有空的话多回去转转。”
“我知道了,瑞生,你找姐没别的事吧?”
“没什么事。好久不见姐了,来看看你。那我走了,不打扰了,你快去吃饭吧。”
“那姐送送你。”
他出来后,林雪妮送了出来,他问林雪妮,“姐,你爱他吗?”
“谁?……哦,你说赛特啊,我们只是彼此需要而已,需要了就在一起,不需要了就分开,这样没有负担,不是挺好吗?”
他原计划要跟林雪妮说一说写外公外婆爱情故事的计划,最终见了林雪妮却不知道为什么,什么也没有说。
回到县上,孔瑞生开始整夜整夜不睡觉。我把那个枣木匣子放在他的偏头桌子上,开始用一支笔消耗着他的漫漫长夜。他的笔游走在书眉和碎娃的枝枝节节里,他们从他的文字里站立起来,一遍遍地激荡着他的心灵。他突然明白了自己的使命,突然明白了书眉外婆的良苦用心。书眉在弥留之际,毫无保留地把她一生情爱交给他,是为了他的后半生。外婆看穿了他的忧伤、孤独与消极,她是怕他在人心险恶的江湖里翻船,她知道他是以文字为生的,要改变他的命运除了文字还是文字,她偏执地以为他的文字加她的故事足可以让这个苦命孩子的后半生活得衣食无忧,活得有头有脸。
孔瑞生这样自以为是地想着,也靠着这样的自以为是坚持着,夜以继日,勤勤恳恳,他让那些过去的故事重新鲜活,他把他们变成文字,他把文字又变成他们,他甚至不知道哪是文字,哪是他们,文字和他们一起活了。完成它的那天晚上,他在他的那个小屋子里含着眼泪很费翔地吼了一夜的《冬天里的一把火》,这让他把心中所有的痛与快乐全部释放了出来。
那是九十年代末一个细雨霏霏的黎明。
晨梦香甜的余韵突然被一声刺耳的电话铃声搅乱,孔瑞生一把抓起很久以来一直都沉默得像要死去的电话。
来电人是县招商局的杜局长,“喂,是瑞生,我是杜连杰。干嘛呢,还睡呢?”杜连杰其实是孔瑞生母亲林琬儿同母异父的弟弟,虽然只大他七、八岁,但按照辈份,他应该叫他舅舅。从书眉那里,他知道他的父亲就是王安良。
他的又一个外婆甘甜甜改嫁给当时的县委农村工作部杜部长,就将林连杰改名为杜连杰。他是五龙山招商委员会成员之一,听说负责五龙山娱乐城招商投资的事。
这个大忙人突然给他打电话,出乎他的意料,虽然曾经给他说过书稿出版的事,但是对他并没有报什么希望,书稿写成八年了,一直压在箱底,我感觉时间越长,书里的内容离眼下的现实越远。“哦,是舅舅啊,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是这样,章县长要见你。快起来,马上来五龙山宾馆。”杜连杰说完就把电话挂了,他还在抱着话筒纳闷呢,“章县长?章县长要见我?”他知道章县长是去年从地区调下来的,年轻,有魄力,下来一年多,就折腾出不少大动静。但是,他见他干什么呢?
被县太爷传唤,不能不当回事,孔瑞生迅速穿衣洗漱,然后急匆匆地赶到五龙山宾馆。五龙山宾馆就是原来的县政府招待所。
门口的迎宾小姐把他带到了那间最豪华的餐厅。
“瑞生,来,进来。”杜连杰坐在背向门口的位置,他看见孔瑞生进来,就站起来,指着坐在最里面面向门口的那人说,这是章县长,这位就是我跟你说的孔瑞生,我外甥,县文化馆的创作员、我们县里的大作家。
章县长很客气,抬起屁股,把他的大手伸了过来,“孔瑞生,大名鼎鼎啊。”
孔瑞生被安排在杜连杰旁边的位置上,然后他给他一一介绍在座官员,除了一个任副县长外,不是什么长就是什么主任,但仔细一研究,不外乎都是招商、文化、旅游方面的官员。
“瑞生,今天叫你来,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需要你出面帮忙啊。”章县长的话让孔瑞生有些受宠若惊,他实在不知道他这样一个人还能给县长帮什么忙。
“是这样,咱们五龙山娱乐城招商引资项目,连杰局长经过多方努力,最近终于和台湾曹氏集团达成了初步意向,明天曹氏老总要来县里考察,听说这曹老板和你有点亲戚关系,所以这次接待活动我们请你出面,还望你能以全县经济建设的大局为重,协助连杰局长促成此事。”
曹氏集团?曹老板?是谁呢?这个谜底还是在去中川机场的路上杜连杰告诉我的。曹老板是曹氏集团第二代掌门人,叫曹庆生,是曹子轩的儿子,林雨晴所生。曹老板作为是直接投资者,要开发五龙山,建设西部最大的娱乐城。杜连杰还告诉他,他写的文字可以和这个开发项目结合起来,成为一个体系。孔瑞生知道,他是个不读书的人,根本不懂这个,把文学作品与旅游开发结合起来多少有点风马牛不相及。
一路上,杜连杰喋喋不休,他一边说一边挤巴着他的眯缝眼。杜连杰说,我们上学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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