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先生,我们即将在云泽稀土的一号停机坪降落。”
“好的。”
因云泽特殊的地理环境与矿业背景,空中运输一直是紧急救援的重要方式,经过多年发展,云泽稀土的直升机坪已经引入全自动化管理,驾驶员在三十公里外即可以vhf无线电频率遥控开启降落指示灯,指示灯通过不同颜色标示滑降角度,保证夜间降落的安全性。
直升机降落之后,指示灯随即关闭,地嵌式照明设备自动开启,指示出一条通向坪外的阶梯。
缪盛夏来得稍微早了些。
晚上若非有应酬,他一般都随意,属于那种穿人字拖开跑车的人物,今天却难得穿起正装,套一件貂领外套,愈发衬得剑眉是剑眉,星目是星目。
等待贵客的同时,他若有所思地摸着指环。对,他的左手又戴上了一枚婚戒,还被迫买小半个号,叫他时时警醒,不好摘下。
司机打开车门:“大倌,客人到了。”
他自沉思中惊醒,抖擞精神,从车上下来,朝刚下机的高级企业营运顾问迎过去。
“既然是闻名遐迩的雷再晖先生到访,我当然要亲自来接。”缪盛夏微笑着伸出手与他一握,“在下云泽稀土缪盛夏。”
“缪先生,你好!”
除了眉头紧蹙,左手有伤之外,这位雷先生根本看不出来狼狈模样,况且包谨伦只在电话里对缪盛夏说雷再晖被恶人骚扰,并未提及有女眷同行:“这位是?”
女眷裹着雷再晖的外套,可能是飞行太累导致耳水不平衡,发丝拂在低垂的脸庞上,兼之脚步虚浮,昏昏沉沉。
雷再晖简短回答:“她不太舒服,请尽快先送她回家休息。”
随着雷再晖的手指拨开女眷的长发,缪盛夏惊见一双半闭的凤眼,虽眼泡红肿,也太熟悉不过——钟有初?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浑然忘却已婚身份,下意识地想将她接到身边来,可是才扶住她的手肘,雷再晖便道:“有心,我一个人能照顾她。”
缪盛夏的手势滞了一下,讪讪地缩回去。雷再晖轻声唤她:“有初,我们到了。”
“不要惊动她,我知道她住在哪里。”缪盛夏轻声制止,“上车吧。”
钟有初的视野很暗。
明明是在室内,举目所及之处,却是快落雨的颜色,挂钟是阴暗的,沙发是阴暗的,茶几是阴暗的。
想揉一揉眼睛,却碰到镜片,她木然地摘下墨镜,朝自己身上望去:深v字领的t恤和低腰牛仔裙包裹着青春的身躯——青春的身躯里包裹着伤痕累累的灵魂。
钟有初摸了摸婴儿肥的脸颊与细细的胳膊,倏地站起——怎么会在这里?
时间如白驹过隙,十年一晃而过,怎么能等到如今,傻到如今?
她朝俱乐部的门口疾奔而去,却生生撞入了一个怀抱,来人一把将她揽入怀中,紧紧地贴着她的发丝,嗅她的气息。
他多怕来晚了。
闻柏桢——他竟来了!
钟有初自他胸前抬起头来,他是当年的模样,清秀窄脸,双眼细长,鼻梁挺拔,没有那么多笑纹,鬓角乌黑,一根白发也无。
她也是当年的模样,发质润泽,容貌姣好,皮肤光滑,曲线流畅。
她觉得胸肋下面隐隐作痛,他怕什么来晚了?他不松手,立定心意要拥抱到天长地久。
都说小女孩不识世界,所谓情爱,不过是一时冲动——为什么这样看轻她?
戏曲中的书生小姐初次见面也不只是十五六岁,便结下鸳鸯盟誓,他们深信月老在凡人刚出生时便系上了红线,那就是一生一世——怎么现代人连古人也不如?
钟有初清楚知道,闻柏桢是她倾心爱过的男人。
因为爱过,才会伤过。
因为伤过,才会难过。
因为难过,才想重来。
慢慢地,她也举起双臂,在他背上收紧。
他们订婚了。
闻柏桢为钟有初戴上一枚粉红色的梨形钻戒,他第一眼看到它,就觉得属于她。
她从来不涂指甲油,指甲泛出健康的粉红色,与钻石色泽一模一样。他的吻轻轻地落在未婚妻的面颊上,决心等她长大。
她仍在娱乐圈中浮沉,他则结束了家教中心,进入百家信工作。情侣之间能想到最甜蜜、最幼稚的事情他们都做了个遍,可是年龄、身份和性格的不同,不可避免地会产生一些观念上的差异。
一旦进入对方生命,便全部摊开来。很自然地,吵了第一次,然后第二次,第三次。
一个聪明而高傲,一个机灵而任性。吵到激烈时,都是愚蠢而凶恶,什么狠话也说得出口,怎样能令对方伤得最深怎样做。
试过一个玩人间蒸发,另一个遍寻不着,差点车毁人亡;也试过一个说分手,另一个在直播现场中突然崩溃痛哭。
可毕竟还是爱着,一切的不愉快,都是太在乎的副作用。
于是结婚了。
婚姻与恋爱不同,恋爱令人幼稚,婚姻令人成熟。婚约缔结,家庭建立,责任与义务,琐碎与辛苦,接踵而来。
凡此种种,如她的斜视,又如他的偏头疼,终身伴随,必须接受——又不是接受洗礼,变成圣人。恩爱之余当然还会吵,但没有以前吵得那么凶绝,也绝不斗狠。
两人约定,任何争吵必须在睡觉前解决。他们都不忍心看对方那么辛苦,生着气还要坐在床边不许睡,很快便互相体谅,和好如初。
这样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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