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她是在长辈面前羞怯,更觉怜惜,探身拿起整碟绿豆糕,递给她:“吃吧!”
“谢谢。”她捧着瓷碟,雷再晖也拈了一块来吃。
他素来不喜豆沙类甜食的口感,但钟有初喜欢,令他也想试一下。
只吃了小半块儿,他便皱起眉头,再看钟有初,她已经惬意地蜷起一条腿来。
叶嫦娥心灵手巧,暖鞋上有豹头图案,雷再晖觉得很有意思,不免多看了两眼。叶嫦娥以为他是留意那手工,不知道他是喜欢那脚踝,急忙要投桃报李:“雷先生喜欢?我给你也打一双。”
雷再晖表示心领了,叶嫦娥以为他是怕麻烦:“很快的,两集电视就打完了,不费时间,也不麻烦。我经常打鞋子送人,雷先生你不要客气——有初,雷先生穿多大码的鞋子?”
钟有初正在津津有味地吃绿豆糕,听小姨问自己,脱口回答:“四十二码半。”
一说完她立刻呆掉。她看到过一次雷再晖的鞋码,便再没有忘记。
何止如此,她连他的衣裤尺寸也都不由自主地记下——现在回想起来,真是胆大皮厚。
饶是满心不甘,缪盛夏也不得不面对这种种端倪,全部指向一个事实——钟有初记得当年他欺负她又如何?她竟然知道雷再晖的鞋码。
雷再晖深深地看了两颊越来越红的钟有初一眼,突然抓住了她的左手,很紧。钟有初大惊,抽了两下,没有抽动——因为他这次并不打算松开。她也不敢看钟汝意的脸色,低声急道:“这么用力,伤口不疼吗?”
雷再晖用行动来回答——摩挲她的指尖,分开她的指缝,两只手终于在众目睽睽之下变成十指交缠。她心如小鹿,左奔右突,可就是逃不脱,绿豆糕也失去滋味,甜甜糯糯都跑到两人相对的掌心里去了。
温暖从纱布中透出来,这种亲密给了她莫大的勇气,令她敢于直面父亲愈来愈阴沉的脸色,甚至还朝雷再晖靠近了一点。
这一幕落在叶嫦娥眼内,满心欣喜之余又不免酸楚——千辛万苦,姐姐的托付,她很快就可以完成了。
但另外两个人不高兴了。
这是缪家的云泽,一旦看不顺眼,缪盛夏随时可以大打出手,百无禁忌。
可他从未觉得戒指箍得这样紧过。
这是钟家的客厅,一旦看不顺眼,钟汝意可以将这个男人扫地出门,永不准再踏入半步。
可他从未觉得这样爱恨交织过。
他们一开始对雷再晖并无恶意甚至颇有好感,不仅仅因为他的身份,还因为他将钟有初完整无缺地送了回来。
但原来他早已经把她身上最重要的情感拿走了。
雷再晖握着钟有初的手,不舍得放开,于是柔声道:“有初,帮我一个忙。”
她眼神蒙眬,语调如梦:“嗯?”
他大衣口袋里有一样东西,要钟有初帮忙拿出来。那是一张发黄泛旧的明信片,她先看到背面没写完的字句,才翻到正面的风景:“这……这是我家!”
“这是家父留给我的明信片,”雷再晖对钟汝意道,“昨天刚拿到,没想到今天就能走进这个家,坐在这里,和有初的家人见面。”
这也许就是它的寓意所在。钟汝意从女儿手中拿起明信片,淡淡扫了一眼,扔回茶几。
风景摄于黄昏,画面中央是一栋小小的三层洋房,不是十分奢华的那种独栋别墅,典雅的中式院子,浪漫的欧式阳台,很多建筑元素夹杂在一起,却奇异地和谐着。
彩霞满天,映得墙上的各种藤花都很欢喜。
其实,这张明信片并没有什么出奇。云泽曾经发行过一套十张的旅游明信片,具有当地特色的风景都被囊括在内:人文、地理、自然、建筑——黄梅戏台、湖上晚霞、稀土体育馆、钟晴的家。
叶嫦娥霍然站起,跑上楼去,过一会儿,下来的时候手中已经多了两幅画框。
“这是有初中学美术课的作业,”她先将其中一幅,递给雷再晖,“最喜欢的动物。”
钟有初的绘画技巧平平,但胜在构思巧妙。甚少有女孩子会将豹作为绘画主题,而且不是睡卧或者奔跑中的猎豹——画中是一头刚刚醒过来的花豹,色彩斑斓,自嶙峋怪石上跳下,眼皮半垂,眼神倦怠,却已经亮出了锋利的前爪。
“我们都夸她画得好,于是她又画了这个。”叶嫦娥把第二幅水彩画和明信片摆在一起,“雷先生,先有这幅画,才有这栋房子;有了这栋房子,才有明信片。”
这幅画无论用色还是笔触都比花豹更加精致,更令人惊奇的是,画中的晚霞、院子、阳台、藤花和现实中的钟家几乎一模一样!
这是雷再晖从未认识过的钟有初:“……有初,原来你是神笔马良。”
钟有初记得这两幅画一直收在书房,不知小姨为什么突然拿了出来,但她心中并没有欢喜,而是惶然:“我不是……”
钟汝意突然冷笑了一声,客厅的气温霎时降至冰点。
“对,有初的母亲觉得她能对‘家’有这样一个细腻的概念,是一件好事,所以支持它变成现实。这个家,一砖一瓦,一梁一栋,都是我们亲自去挑选的。”钟汝意阴沉地盯着钟有初,字字句句从牙缝中迸出,“这个家,是她十六岁的生日礼物——雷先生,现在你知道了,我和我的妻子,曾经是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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