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来,连日的雨水终于停了,窗外竟是一片金灿灿的阳光,耀目得刺眼。
她开车出门,才走出十来米远就与另一辆车交汇而过,陈南坐在车里,旁边是沈家的家庭医生,是来给沈池做痛点封闭的。
一整个上午,当医生在沈家忙活的时候,承影正哄着一位小朋友躺到床上检查身体。
“来,乖乖躺好,一会儿阿姨给你糖果吃。”
“痛……”六岁半的小男孩苦着一张脸,从进门开始就不停地喊着背疼。
迅速做完常规检查之后,承影建议家长先带孩子去拍片。
男孩的母亲看上去有些慌乱,眼睛红红的,抱起儿子一个劲儿地说:“他昨天一直说背痛,我还以为他是不想去上钢琴课找的借口,还把他骂了一顿。医生,你检查出来到底有什么问题啊?为什么他会痛得整晚不睡觉?”
小男孩趴在母亲肩头,一张苍白的小脸无精打采。承影开完单子交给那位母亲,温言安慰:“你先别着急,先去拍个片子看看再说。”又在他们离开前轻轻捏了捏小男孩的手,塞给他一根棒棒糖,笑说:“你真是个坚强的小男子汉,这是阿姨奖励给你的。”
可是片子出来了,结果却并不理想,甚至让承影大吃一惊。
六岁男童的脊柱边有个十分明显的阴影。
那位母亲已经哭得泪如雨下,惹得小男孩一个劲儿地拉着妈妈的衣领,呆呆的,似乎被吓到反而忘了喊疼。
看着那张不知所措的小脸,承影心中微微发紧,很快就安排他们去做进一步的检查和扫描。
一大早就遇上这种事,病患又还那样小,难免让她的心情受到些许波动。直到傍晚离开医院时,她还记挂着那个小男孩的检查结果。
当年她还在医大念书,她的导师是国内神经外科赫赫有名的权威,在一次公开教学中,导师说:“医生要有一颗慈悲心,但又绝对不能让这份慈悲影响到你们的思维和情绪……要时刻谨记,面对患者,你们是一名医生!也只是一名医生!当你们在用专业技能去救人的时候,同情、悲伤,以及任何一种情绪都是多余的,甚至是拖后腿的。你们手里拿着手术刀,首先要割除的,就是这些多余。”
她在此后多年间反复忆及这段话,可惜却无法百分百地按照导师的训诫去当医生。
她有一双稳定的手,但始终做不到心如止水。
甚至常常会想,如果真能用手术刀割除那些多余的情感,是否自己此刻早已与沈池摆脱纠缠?而且,手术刀那样锋利,只要够快够准,应该不会太疼。
来接她的车就停在医院的地下停车场,见到她下了班从电梯间出来,车灯忽闪了两下,立刻缓缓从车位里驶出来。
恰好有不怎么相熟的同事看见,挽着自己的男朋友,竟然一边走上前来打着招呼一边好奇地问:“晏医生,你老公?”
承影笑笑:“不是,只是一个朋友。”
“哦,听说你老公是做大生意的,应该比较忙哦?都没见过他接送你上下班。”
带着八卦之心上手术台是否比带着同情更危险?
承影依旧好脾气,笑容完美得像极了某牙膏广告中的女主角:“他经常出差,确实没什么空。我开车技术还不错,而且一个人上下班,时间上比较自由。”车子已经缓速驶到跟前,她冲同事略摆了摆手:“我还约了人吃饭,有空再聊。”
同事好奇地往车里张望了两眼,无奈玻璃是特制的,从外面根本看不到里面的样子。
承影上了车,似乎有些疲倦,连声音都低了几度,问:“去哪儿?”
司机报了餐厅的名字,她便不再说话。
吃饭的地方是一家环境私密的日料店,总共也就七八个包间,连大厅都没有,老板一向都只拿来招待熟客的。
狭长的走廊迂回曲折,过道两侧每隔十余米便挂着一盏日式红灯笼,一路走过去,隐约可以听见淙淙的流水声,低沉悦耳,一时又找不到源头在哪里。
侍者穿着素雅精致的和服,微弯着腰,替承影拉开包厢门。
沈池已经到了,与他面对面坐着的,则是一对陌生的年轻男女。
她的目光略略扫过去,只见他坐姿毫无异常,脸上的表情似乎也十分放松,看来都是医生的功劳。他这样强行令自己迅速好转,倒让她不由得对今晚客人的身份有了些许兴趣。
能让沈池放弃休养硬撑着来见面的人,来路和来意估计都不会简单。
心思默默转了几圈,她人已经走到沈池身旁坐下。
“韩睿,方晨。”沈池微微笑着介绍:“我太太,晏承影。”
“你好。”对面说话的那个年轻女人穿着一件宝蓝色丝质连身裙,这样格外挑人的颜色,却将她衬得肤白胜雪、明艳照人。
承影对着她客套地笑了笑:“很高兴认识你。”
“他们刚从国外度假回来,昨天在香港转机,是临时把目的地改成云海的。”沈池微微侧转过身子,难得地对她说了很长一段话:“我跟韩睿认识很久了,不过近几年各自忙各自的,也没什么机会见面,就连他结婚我都恰好没时间去现场。这次难得聚一下。”
“怪不得。”承影的样子看上去仿佛是真的有些遗憾,又仿佛娇嗔,对着沈池抱怨:“说起来,好像你有很多朋友都是我不认识的。”声音倒是不大不小,保证每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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