觞酌流行,丝竹并奏,酒酣耳热,仰而赋诗魏晋南北朝的文会
魏晋时期除了盛行清谈,还有流行另一种活动,那就是文会。
清谈当然也是一种聚会,但那是学者的聚会,思想家的聚会;文会则是文人的聚会,诗人的聚会,作家的聚会。“文会”二字,来自《论语》,《论语·颜渊》有“君子以文会友”之语,文会文会,也就是以文会友。今日中国的文人聚会实在是太常见了,民间的不说,光官方的作家协会就遍布全国所有的省、市、县,除了定期开会以外,各种各样的聚会随时都有,还有数不清的杂志,多如牛毛的文集。但是在古代,事情就没有那么容易了,交通不便,印刷更难,要想聚一次会编一个集子,那可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从历史记载看,中国最早的文人集团恐怕要算建安时代的“三曹七子”了。“三曹”是曹操、曹丕、曹植,“七子”是孔融、陈琳、王粲、徐干、阮瑀、应玚、刘桢,此外还有吴质、邯郸淳、繁钦、路粹、丁仪、丁廙、杨修、荀玮、应璩等人,也属于这个集团。除了曹操、孔融属于长一辈的,其他人都是与曹丕、曹植兄弟年龄差不多的文学青年,这些青年常常在一起游宴赋诗。现在读曹丕给吴质的信,我们还可以依稀想象当年他们才情焕发、豪气干云的情景:季重无恙。途路虽局,官守有限。愿言之怀,良不可任。足下所治僻左,书问致简,益用增劳。每念昔日南皮之游,诚不可忘。既妙思六经,逍遥百氏,弹棋间设,终以六博。高谈娱心,哀筝顺耳。驰骋北场,旅食南馆。浮甘瓜于清泉,沉朱李于寒水。白日既匿,继以朗月,同乘并载,以游后园。舆轮徐动,参从无声,清风夜起,悲笳微吟。乐往哀来,怆然伤怀。余顾而言:“斯乐难常。”足下之徒,咸以为然。今果分别,各在一方。元瑜长逝,化为异物。每一念至,何时可言!
这里提到的“南皮之游”就是这群朋友的聚会。南皮是地名,当时属渤海郡,在今河北。这聚会中有清谈:“妙思六经,逍遥百氏”“高谈娱心”;有游戏:“弹棋间设,终以六博”;有音乐:“哀筝顺耳”“悲笳微吟”;还有创作,曹丕在给吴质的另一封信里就提到了:岁月易得,别来行复四年。三年不见,《东山》犹叹其远,况乃过之,思何可支?虽书疏往返,未足解其劳结。昔年疾疫,亲故多罹其灾。徐陈应刘,一时俱逝,痛可言邪?昔日游处,行则连舆,止则接席,何曾须臾相失?每至觞酌流行,丝竹并奏,酒酣耳热,仰而赋诗,当此之时,忽然不自知乐也。谓百年已分,可长共相保。何图数年之间,零落略尽,言之伤心!顷撰其遗文,都为一集。观其姓名,已为鬼录,追思昔游,犹在心目,而此诸子,化为粪壤,可复道哉!
“仰而赋诗”显然是他们聚会中的一个重要内容,“南皮之游”大概是我们在历史记载中能见到的最早的文会。这封信中特别值得注意的还有这句话:“顷撰其遗文,都为一集。”文人为朋友的作品编集,使它们得以流传,不致散佚,曹丕恐怕是历史上第一人。
建安以后,文人结合成团体,举行文学性的集会,在团体内互相酬答,在集会中即兴创作,事后编集流传。这样一种新型的文学活动方式和新型的文学传播方式,就渐渐蔚成风气。
到西晋时就有以贾谧为中心的著名的“二十四友”。贾谧是皇家贵戚,他的母亲是贾午,即皇后贾南风的妹妹,他的父亲是韩寿。韩寿与贾午有一段浪漫的爱情故事【1】,唐朝诗人李商隐的诗“贾氏窥帘韩掾少,宓妃留枕魏王才”,前一句就是用的这个典故。贾谧本姓韩,因为贾充子早死,他过继到外家便跟母姓了。贾谧是贵戚,书读得不错,是个才子,又做到“秘书监”的大官,集富贵、才华于一身,所以在当时颇有号召力,成了文坛的领袖。同时的许多贵族文人便集聚在他周围,有二十多人,号称“二十四友”,简直成了作家协会。
这“二十四友”几乎囊括了那个时代一流的文学家,如陆机、陆云、左思、潘岳、挚虞、刘琨、石崇、欧阳建等人。这些人除在贾谧豪华的府邸里宴饮之外,还常常在石崇那著名的金谷园里集会【2】。他们在金谷园集会中究竟赋了些什么诗,现已不可考,但《文选》卷二十载有潘岳诗一首,题为《金谷集作》。此外,我们知道金谷诗人也曾将他们的诗编成一集,名曰《金谷诗》,石崇曾为之作叙(“叙”同“序”,古相通)。《世说新语·品藻》第五十七则刘孝标注曾引此叙,其文云:余以元康六年从太仆卿出为使,持节监青徐诸军事、征虏将军。有别庐在河南县界金谷涧中,或高或下,有清泉茂林、众果、竹、柏、药草之属,莫不毕备。又有水碓、鱼池、土窟,其为娱目欢心之物备矣。时征西大将军祭酒王诩当还长安,余与众贤共送往涧中,昼夜游宴,屡迁其坐,或登高临下,或列坐水滨。时琴瑟笙筑,合载车中,道路并作;及住,令与鼓吹递奏。遂各赋诗以叙中怀,或不能者,罚酒三斗。感性命之不永,惧凋落之无期,故具列时人官号、姓名、年纪,又写诗著后。后之好事者,其览之哉!凡三十人,吴王师、议郎关中侯、始平武功苏绍,字世嗣,年五十,为首。
这样看来,石崇之编《金谷诗》同当年曹丕之为徐、陈、应、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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