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叔颐回过头去一看,坐在那角落里捏着帕子掉眼泪的,不正是她们的堂姐妹庄嘉兰。她怎么会在这里?
虽然从前发生过不愉快的事情,在刚来北平的那段日子里,庄叔颐依然记恨着这一点,但是如今她已经升不起那孩子气的怨恨了。
在国仇家恨之前,没有什么是不能放下的。
“兰姐儿,你怎么了?”庄伯庸和庄嘉兰之间自然更没有什么隔阂的。虽然当初她们之间也没有多少的亲密。
庄伯庸从来都不是那种温婉的女孩,她既不会体会姐妹的难处,也不会温柔体贴地去关心她们。她是那般的强悍,就像支撑着天地的那根柱子,坚韧挺拔。
说实话,若不是她有那般美的皮囊,实在是没有任何的地方像传统的柔弱的女子。虽然永宁多的是这样强大的女人,但也很少有如她这般强过男人无数倍的。
是以家里的女孩们向来是将她当做长辈来看待的。
庄嘉兰下意识地摇头,就像对待自家的阿爹阿娘那样敷衍过去。若是只有庄伯庸在,可能这件事情便如此过去了。但是幸好,庄叔颐在这里。
“你这里是什么?”庄叔颐眼尖地发现庄嘉兰脖子后面的淤青。虽然只露出一小块,但也足够人窥视到真相的冰山一角了。“谁打你了!”
“没有人。”庄嘉兰的这个回答,便是传说中的此地五音三百两。
还能有谁,庄叔颐和庄伯庸立刻便意识到,异口同声地斥责。“他怎么敢!你就任他打!”
怨不得这俩姐妹如此紧张,从前庄伯庸所遭遇的那一切,足够她们警醒了。如果当初她们相互坦白,并且想办法去改变这一点,可能现在很多事情都会不同了。
庄伯庸不会因此无可救药地发疯,不得不彻底死心逃离永宁。那么庄叔颐也绝不会被郝博文所下的套子所伤害,无可奈何地选择最后一条道路——死亡。
如果这其中没有一个郑扬波,那么事情只有可能往不可返回的深渊滑去。唯有那两座墓碑会成为真实。
“没有。没有。”庄嘉兰听见她们的质疑,立时便缩着脖子,抱起自己的药准备逃走。庄叔颐也没有想过要拦着她,但是惊慌失措的庄嘉兰竟一头撞上了庄叔颐。
药包的牛皮纸一下便散开来了,里头的药材散落了一地。若是别人来看,这不过是一场小小的事故。但是庄叔颐和庄伯庸知道,这不仅是一场事故。
“你小产了。不止一次。”这药方,姐妹两个可能再熟悉不过了。虽然外婆家是开医馆的,但是姐妹俩个没有学会这些玄而又玄的东西。顶多会背十八反罢了。
只是这个方子,姐妹俩个却不会弄错。因为她们的母亲不知吃了这方子多少年。而庄叔颐更清楚,因为就在她离开永宁前不久,阿娘又开始吃这方子了。
“你至今还没有孩子,是不是因为他!”庄伯庸怒视着她。“你还是不是我们永宁的女人,你竟然不制止他!你竟然不保护你自己的孩子!”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这个懦夫、逃兵。想想元哥儿吧。如果不是你抛弃他,不,如果不是你们两个抛下他,他怎么可能会被人拐走。你们有什么资格说我。”
庄嘉兰被戳中了心底最深的痛苦,歇斯底里地大喊起来。然后在激烈的喊叫之后,那无尽的落寞和绝望疯狂地涌上来,将她吞噬。她捂着脸,痛哭流涕。
“我试过了。我想保住他们的,可是我不是你们。我打不过他。我能怎么办?我还能怎么办!我的孩子,我的星月、我的辰皓、我的小小……我什么也做不了啊。我……”
在这异乡里,她没有任何的依靠。哪怕父母和兄长都在这北平城里,但是谁也不帮她。谁也帮不了她。男人打他的妻子,天经地义啊。
但是永宁的女人从来都不是那么轻易妥协的。她们的骨子里就流淌着几百年来与海盗搏斗的祖辈的血液。那种不甘于世事的热血,从没有彻底冷却过。
庄嘉兰试过保护,也尝试过反击。但是都没有用。因为她既打不过对方,也离不开对方。她是出嫁女,除了婆家无处可去。
而她又不像庄伯庸和庄叔颐那样有着破釜沉舟的勇气。她也没有一技之长,如果离开夫家,她只能够饿死在街头。更何况她也不敢做出如此出格胆大的事情。
哪怕是民国,这样有损名誉的事情,也不是她这样的弱女子敢做出来的。
“他在哪里?”庄伯庸没有再问下去,只是一字一顿地说着。那语气平静得叫人毛骨悚然。
庄嘉兰摇头。“没用的。大姐,没用的。”
“你就告诉我,他现在在哪里?”庄伯庸的眼神冷得叫庄叔颐也觉得害怕。
后来发生的事情,便丝毫没有超出预料了。庄伯庸抓着那小子痛揍了一顿。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敢打她们庄家的人,也要问问她庄伯庸的拳头再说。
庄叔颐在旁边冷静极了。这种人渣,就是被大姐打死了也是对方活该。三个孩子,连自己的骨肉也不顾,这样的人怎么配活着。
虽然庄叔颐从不肯承认,但是事实便是民国二十年的那一天,在她心底所打上的烙印,半点也不曾缺失过。那种失去和毁灭的疯狂在她心底拼命地生长着。
“住手!住手!”庄嘉兰发现她的丈夫开始流血的时候,便彻底心软了。就算这男人再怎么混账,也还是她的丈夫。
但是庄伯庸已经昏了头。她下手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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