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的炮声熄灭了。
四周安静极了,连那树梢上的知了都仿佛知晓了自己今后的命运而悄无声息了。唯有胸腔里的那个跳动,证明着世界仍然存在。
庄叔颐的脑子一片空白,站在院子当中。太阳西下,黑暗笼罩一切,她都混不知觉。扬波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因为连如此无所谓的他,心里也有些空落落的。
北平沦陷了。是的,对于扬波来说,这在卢沟桥炮击开始,这一切都是注定了的。
南京的国民政府既然对于失去七十万平方公里的黑土地无动于衷,那么对于失去这仅仅一万多平方公里的土地,大抵也不会有什么触动吧。
而说到失望,他是没有的,他从没有信任过何谈失望呢。只是扬波没有想到这一切会发生得这么快。连一个月也没有,守军竟然就撤退了。
他的准备还不够充分,但是现在也不得不考虑离开北平这件事情了。生活在敌战区这件事是扬波不能掌控的意外,如果发生事情,他不能够确保庄叔颐的安全。
更何况扬波不觉得庄叔颐能够容忍生活在这一片阴霾之下。她绝不可能。
“阿年,我们走吧。”庄叔颐口中的叹息也被这无穷无尽的哀默和愤怒所吞噬了。她只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还能做什么呢?
她什么也做不了,正如同当年东三省沦陷时一样,除了痛苦和懊恼,什么也做不了。不,应该是更糟糕。因为连她也已经成为这巨大牢笼的阶下囚之一。
整个北平已经变成了一座孤岛,海水却仍然在不断上涌,呆在这岛上的人只有两种可能。一,逃离;二,淹死。
但是这也仅仅是对庄叔颐这样的人来说的。
对于上层社会,这大抵不过是个改朝换代,谋取权利的大好时机。留在北平的政府官员向日军妥协,便签订了所谓的“香月细目”。这雅致诗意的条目其实就是明晃晃的卖国条约。
其中便囊括了要打击一切抗日行为的条令。
冀察政务委员会中有抗日色彩的委员全部换成亲日的委员,北平市公安局长也换成有亲日求和倾向的潘毓桂。整个北平已然是置于日本人的控制之下。
但是不管上层人士如何选择,普通民众依然是照常生活,只是人心惶惶不安罢了。庄叔颐望着不远处那棵叫她喜爱的银杏树。那棵百年的老树下,站了一大帮的人。
胡同里年纪最大的刘老爷子照常一手拿着茶壶一手捧着鼻烟壶,信誓旦旦地说。“别管上面人怎么说,把门拿个大缸抵住,三个月,保准没事。”
“这可不是三个月的事。东三省都已经没了快六年了。我看啊,这是要改朝换代了。”生意人就是生意人,顺着风向倒起来,那是快得没边了。韩掌柜说了这一句,便要走。“咱们啊,还是各回各家,老实呆着吧。”
“您当然能老实呆着。一铺子的白米,够他躺着吃一年的。别管这上头竖的是青天白日,还是白天红日,有粮在,他慌什么。”众人七嘴八舌地说了一阵,便忧心忡忡地各自散去了。
庄叔颐捂着胸口,半天提不起气来。她看着这一帮邻居,只觉得眼前昏暗一片。
他们好似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照样喝茶遛鸟斗蛐蛐,仿佛只要那炮火不落到他们家门口,这战事便不算开始。
好一个“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
“我们走吧。”扬波上前来,将她搂在怀里。走几步,便问道。“要不我去吧,你在家里等我的信就好了。外头可能会很乱。”
“如果你不在,在家里,和在外头有什么区别呢?”庄叔颐平静地回答道。若是真有祸事,是躲不过去的。
一扇薄薄的木门,一缸碎石子,能敌得过北平那百年的城墙?若是连北平都已经失守了,那么家门便也已经形同虚设。
街道上空荡荡的,没有维持秩序的警察和宪兵,也没有急匆匆路过的军用大汽车,连行人也不见几个。
前几日这里还充斥着为前线战士们送水送饼送鲜花和欢呼的人们,如今也如同这些被主人丢弃的沙袋安静极了。
城门关闭了这些日子,人们觉得十分不便利。那些卖蔬菜,卖瓜果,卖小玩意的小贩进不来,大街小巷的吆喝声几乎都要绝迹了。
但是如今这些城门全都被打开了,任由那些飞鸟走兽,蛇虫鼠蚁进进出出。而人呢?却不愿意去走了。
保卫这座城市的,这道几百年历史的古城墙,在今天彻底做了虚设。因为敌人不在外头,他们可以大大方方地从正门进来,不需要端着枪端着炮,就跟自己家似的来去自如。
他们连一道抵抗也是不可能遇上的。
庄叔颐躲在扬波的身后,小心翼翼地避开人前进。他们要去找庄伯庸,然后从北平离去。这是一座失去的城市。
只要看着今日北平,庄叔颐便觉得要潸然泪下了。她怎么可能,怎么忍心看着它在敌人的爪牙之下被玩弄被奚落呢?
这快要了她的命。
然而之后更糟。他们千辛万苦找到了庄伯庸,可是她却不愿意跟他们走。“对不起,榴榴。我不能走。”
“你说什么!大姐,难道你要生活在敌占区?你要生活在日本人的眼皮底下?跟我走吧,大姐。日本人太危险了。难道你没有听说过东三省那些可怕的传闻吗?”庄叔颐可怜地拽住她的袖子,哀求道。
“他们总不至于在众目睽睽之下无缘无故地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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