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赢家,只有齐慎。
借由沈家杀鸡儆猴,震慑了江南士族,如今,他们都乖着呢,安分守己得很,加上,之前镇江江盗之事,声势也闹得挺浩大的,却没有想到,被谢瓒带兵,摧枯拉朽般就拿下了,眼下,整个江南,都甚是太平。
这几个月,谢鸾因却没有忙着。
因是他们家里,有好几桩喜事。
一是齐怜的婚事定下了,正是姑苏陈氏的长房嫡三子,上有兄长,无需担负家业,等到齐怜嫁了过去,也无需掌中馈,只要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就是了。
人,齐慎作为兄长,亦是亲自掌过眼,虽然没有经纬之才,至少是个纯粹明朗的性子,与齐怜倒也是相得益彰。
往后,在家族,还有他们的庇护下,要富贵安闲一生,倒也不是难事。
因而,齐慎便也应下了这桩亲事。
另一桩,便是齐慎在长江以南重开恩科,谢琛参加县试,便拔得了头筹,他那篇治世的策论甚至已经在学院和士子间传了开来,如今,已算得小有名气了。
等到来年,他若是能秋闱高中,有齐慎这姐夫在,他自然是前途无量。再来,高素娘也不知是不是受了这些日子,那些络绎不绝给谢瓒说亲的刺激,居然,过了心里那道坎儿,答应了嫁给谢瓒。
前两桩也就罢了。
左右,齐慎早就给齐怜备好了嫁妆,她的年龄也不小了,等到定好了日子,按着理过六礼,也就是按部就班之事。
而谢琛举业,也非一朝一夕,一次能中自然最好,中不了也没什么,左右他还年轻着呢。
谢鸾因也不想给他压力。
唯独这最后一桩喜事,谢鸾因是当真是喜出望外。
她二哥这么大年纪了,高素娘年纪也不小,自然是得抓紧了。
这些事,虽是有李氏这个长嫂操持着,谢鸾因也不可能诸事不管,每日里,便忙着合八字、看日子,准备新房……时间仓促,这六礼,却也不能疏忽了。
是以,每日里,都是忙着。
好在,齐慎也忙,又自来豁达,虽有些吃醋,哼了两声,说自己失宠了,却也很快被谢鸾因安抚成了顺毛的猫。
六月时,北边朝廷来了使臣,送来了永成帝的圣旨。
加封齐慎为“忠南王”,认可他在长江以南的军政大权,食亲王俸禄,其妻谢氏为忠南王妃,晋为超一品。
此时,齐慎却没有什么喜色,又将那卷明黄的圣旨盯了又盯,便是嗤笑了一声,将那圣旨轻轻抛在了矮几上。
“忠南王?这么多封号,他偏偏给我选了这么一个‘忠’字。他想要干什么?想要用这个‘忠’字就将我困在南方,动弹不得么?”
“若我只是守着这南方,便是‘忠’,若有所动作,那便是不忠了。端得是好算计。”
齐慎的语调轻轻悠悠,这些话,他自然不会在外人面前说,他一向是个比谁都端得住,稳得住的。
但谢鸾因却知道,他动了肝火。
事实上,他今时今日,已不需要所谓朝廷的任何加封,他在江南,都已是名副其实的无冕之王。
而这个封号,如同他所言,是给他加了一个紧箍咒。
李雍摆了他一道,他自然愤怒,自然不满,只是,他却不是困兽,他如今,也不是李雍能够困得住的。
因而,谢鸾因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由着他发泄,而她,静静听着便是。
齐慎说完那一句,胸口急速地起伏着,沉默着,没有言语,那胸口起伏的速度却是越来越慢,终究是平缓了下来。
他的神色也恢复之前的沉稳,“我出去一趟。”
谢鸾因点了点头,他想必已经平复了下来,只这一口气,却是不会轻易咽下的,之后的事情,他自然要去与他的幕僚和亲信们商议。
齐慎走后,谢鸾因在房间光线的流转中发了许久的呆,才缓缓醒过神来。
不一会儿,寿哥儿回来了,咚咚咚的脚步声,充满了活力。
他已经开始在夏成勋那儿启蒙,夏成勋本就不是那种夫子作风,多数时候,都是带着寿哥儿玩儿,寓教于乐。
每日里,寿哥儿回来,都会给她讲故事。
讲的,都是夏成勋给他讲的,居然还像模像样,还能说一下自己的看法。
谢鸾因觉得很不错,齐慎亦然。
他虽然忙,但对唯一的儿子,不可能不上心。
针对寿哥儿如何启蒙之事,他和夏成勋还详谈了一回,如今,这样的模式,正是他们商议的结果。
寿哥儿回来了,谢鸾因便再没有心思愁肠百结。
陪着寿哥儿说话、吃饭、玩儿游戏,从寿哥儿下学,到睡觉之前,这是母子二人纯粹的亲子时光。
谢鸾因很享受,在寿哥儿的童言童语中,她嘴角的笑容,自始至终,就未曾停过。
待得入了夜,又给寿哥儿讲了个故事,乳娘这才来抱了他,回东边跨院去哄他睡觉了。
谢鸾因将灯拨亮了些,倚在矮榻之上,一边看书,一边等着齐慎回来。
快到三更时,齐慎才回来。
步履矫健从容,面色沉稳,是半点儿之前的躁郁都看不到了。
见到歪在榻上看书的谢鸾因,他倒是半点儿不诧异,只是低叹了一声,“早跟你说了,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你不用等我,早些歇着……”后面的话,望着谢鸾因那双清澈的杏眼,却是自动隐去了。
罢了,这些话,也不知说过多少回了,可她什么时候听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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