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杜云望着他离开的背影,摸摸下巴,“真嫉妒啊。”
解羽闲摩擦着他的手指,“嗯?般娑公主应该还在宫里。”
杜云目光灼灼,“除非从你肚子里出来,否则谁生的我都不要。”
解羽闲从腰间抽出折扇,意味深长的看他一眼,“那你还是嫉妒着吧。”说着,脚下一转,往门外走去。
杜云被他看的臀部一紧,夹住双腿跟在身后溜了。
杜云从帝都带来的百十号壮年男子被安排在城外扎营驻地,当天夜里,师爷便和杜云做了详细的规划,根据前几日人口登记表依次划分了农具和劳力,协助铜水县恢复日常生产。
他的人里面还有一部分是工匠,随身携带了建造使用的工具,奉圣上之命在铜水县及周边县城开山劈路建造佛刹十余所,供奉经忏荆史供百姓瞻仰朝拜。
杜云道,“皇上得知元良将之事生了好大的气,边陲小镇不知天高地厚拜谋逆之将为祖,若此事之前就传入帝都,恐怕皇上绝不会给铜水县好果子吃,幸好如今男人早已经死尽,绝了谋反的端倪,又有我在旁竭力劝阻,皇上才勉强答应,不过需得建起满城佛刹,让人百代千世供奉荆祖。”
这场谋逆解决的半点腥味都没沾上皇权贵族,如今还能落得铜水县余下百姓感激涕零,皇帝对杜云等人一行甚是满意,才心肠一松,允了杜云的恳求。
杜云握着做工粗糙的茶盏,不知想到了什么,笑了一下,笑容里流露淡淡的凉薄,“我在宫内看了一些史书,有关宗元良的。宫中的书中记载,当年宗元良并非全然无辜,大权在握,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怎可能不心动,书中写元良将凯旋归朝带的那批大军正是要谋反篡位的叛军,一旦他们进入王城便将血染帝都,易主山河。为了让刚安宁下来的大荆不再遭受战争的洗礼,从帝都前来传旨的传令官便奉旨刺杀了宗元良。”
解羽闲对那本书印象很深,闻言凝眉道,“既然如此,是宗元良谋逆在前,为何史官要掩盖此事,写的模模糊糊,让后人猜测不断,何不大白天下,昭告元良将罪名。”
杜云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你小你单纯’的模样,语重心长的压低声音,“你怎知那本书记载为假?又怎知宫中藏书为真?虚虚假假,没人能分辨得出。”
解羽闲一愣,顿时明白了。
究竟是功高盖主,还是图谋叛逆,百年之前的是非恩怨早已经埋葬在青山绿水之中,哪是后人也只能窥得一斑,谁也说不清楚。
毕竟即便是英雄后裔,也只是为了一己私利,妄称噱头。
屋中的蜡烛矮了一半,千梵才敲门进来了。
杜云撑着腮帮子,“都睡了?”
千梵抬手将篮子放到了桌上。
篮子上罩着棉布,杜云刚想伸手去揭开,一只毛绒绒的大兔子脑袋倏地钻了出来。
杜云一巴掌拍到兔头上,“你跟着来干嘛。”
篮子里白花花的都是兔毛,图柏把肚子缩了缩,露出腹下吃饱喝足的粉红小兔叽,“炫耀。”
杜云手一抖,把布重新丢到了他脑袋上。
图柏就缩在篮子里,头搁在篮子边缘,一边哄孩子,一边同他们议事。
杜云看看眉眼柔和的僧侣,再看看他眼前一坨白的篮子,想起临行前帝都严峻巍峨的宫墙内那人的密旨,隐隐起了三分担忧,“陛下交代我,铜水县之事最多不得耽误一季,三个月后新任县令会前来接手。之后我们打道回洛安,而禅师需得回都见圣上,不得半分耽误。”
他看着夫儿双全的僧人,问,“三个月后禅师可有解决之法?”
是去是留,这个问题他已经问过很多次了。
图柏黑色的眼睛微微一眯,侧头打量沉思的僧人,腹下的小兔叽在睡梦中发出啾啾的呓语,图柏摸了摸小东西,帮它遮住屋里倾漏的烛光,“不管你怎么决定,我都会在你身边。我说过,你想修禅讲经,传播禅宗,我给你搭高台建佛刹,让你流芳百世。你若想入世还俗,我们就吃喝玩乐,纵横江湖。”
当时在帝都他是这么想的,现在也没变过。
千梵一怔,猛地抬起眼,“你想起来了?”
图柏抚摸着柔软的兔崽子,“嗯,我的记忆受聚灵珠灵力影响,现在它已经不在我身上了,自然该想的就都想起来了。”
千梵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他还能恢复以往的记忆,喜讯来的突如其来,他勾起笑容,漆黑的眸子盈满笑意。
屋里的温度因为二人深情款款的对望升高了两度。
杜云看着师爷和孙晓,若有所思摸着下巴,“老图想起来以前的事了啊,这么来说是不是——”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图柏转过头,依旧是兔子那张软萌粉白的小脑袋,杜云却从那一双乌黑圆溜的眼睛里看出来了一丝寒意。
他倏地冲向门口,被解羽闲拉住腰带拽回来了,“跑什么呢?”
杜云兢兢战战躲在他身后,冲那边的两个人干笑着,飞快道,“真是幸福美满的结局本大人祝二人白头到老早生贵子本官困了这就去睡——”
图柏用爪子下的肉垫蹭着小兔子软绵绵的身体,面无表情的说,“逃得了初一逃不了十五。”
杜云嗷的一声差点哭出来,他千算万算,自以为都是为了图柏好,却不料错手险些拆了一桩姻缘,本以为就这么糊涂瞒过去了,谁知老天爷给他来了这么一出恢复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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