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旁边还配上了一个哈哈大笑的表情。
宿郢笑了下:“蝉蝉是狗,不算吧。”
他放下卡片,将盒子最底下那层盖着的花纸板抬起来,从里面拿出了一张照片。照片上的周卑穿着白色的羽绒服,头上戴着小鹿角,弯着眼睛在笑,有些羞涩,有些胆怯,但还是很好看。
那样子让他想起了当初下着雪在医院见到周卑时的场景,他笑着跟他挥手,转身跑进雪地里,笑容干净得像画里走出来的小王子。
但是天底下没有这么胆小的王子,王子应该是开朗自信、笑起来能露八颗牙齿的,而不是周卑这样笑里都藏着不安和小心翼翼。
他的手指拂过照片上的周卑的脸颊,还有翘起的嘴角,心想如果当初自己没有把发箍扔掉,这个孩子会不会笑得更开心一点。
十年过去,他早已忘了当初周卑是在什么时候捡回的这个发箍,也不愿意再去探索对方是以怎样的心情将这个被他扔掉的发箍当做自己的人生中第一份圣诞节礼物珍而重之地藏了十年。
都过去了,现在的周卑也不会再告诉他。
他对着那个罐子说:“我看到了,很好看。”
他起身去卧室的床头柜将他们的相册拿出来,把这张照片夹进相册的最后一页。
在和周建平商量过后,他们决定让周卑入土,海葬对于周建平这样保守的人来说是不可想象的。因为周卑的自杀,他几乎一夜白了头,如果不是那一头白发,宿郢是怎么也不能相信周建平对周卑是真的有父子之情的。
既然真的有情,为什么到最后一刻才敢承认?不怪周卑叫他老不死的。
葬礼按照周卑的要求,并没有大操大办,只来了不过十几个人。有几个是同城的周卑曾经的粉丝,可能听闻了跳河自杀的事,擅自跑来了,还有一个说是周卑曾经的同学,同班同学。
都是红着眼来的,宿郢就没把人赶出去。
葬礼结束,周卑顺利下了土,一天时间,坟头也立了起来。碑是周建平刻的,上面写着一串祖宗的名字,最后写了周建平之子周卑。
可能是不知道怎么定义宿郢跟周卑的关系,并没有刻宿郢的名字。
最后,宿郢将一束雏菊轻轻放在了周卑的坟头。起身的一瞬间,他突然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好像才意识到:哦,这个人真的没了。
他见过太多生死,自己也死过无数回,却从没有过这种感觉。
这种感觉就好像当初他跟周卑偎依在沙发上看了一场长长的电影,直到最后一个字从主角嘴里说出来,画面慢慢转暗,响起了片尾曲,周卑依依不舍地对他说:“我还没看够,怎么就完了。”
脑中响起了系统的声音。
【祝贺宿主任务圆满完成,您可以选择在这个世界自然终老然后进入下个任务世界,或者直接进入下个世界。】
【留下。】
宿郢环顾周围沉重或悲痛的人,心想,如果他也走了,这些人里有几个能记得周卑一辈子呢?
周卑说过,被忘记等于不存在,那么他就留下吧。再陪陪这个孩子。
没有周卑的日子,地球依然在正常转动。没几天大家就开始各自欢笑,回去过自己的幸福日子了。该走的人走了,留下的人依旧还要生活。
蝉蝉死在了圣诞节前夕,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他把蝉蝉葬到了周卑的墓碑旁边,让他们俩地下做个伴儿。
时间过得太快,很快周建平死了,宿芩云死了,周江老了,柳意老了,陆洺也老了,连那个他还去吃了满月酒的孩子也成年娶妻了。
他们这一堆人每年都会照全家福,从几个人,到十几个人;从十几个人再到几十个人。大家都很幸福地度过了一生,全家福里每个人脸上都扬着笑容。
还是一个普通的夜晚,他睡着了,做了一个梦。
那是在一条河边,天黑漆漆的。他看见一个小孩儿蹲在河边哭,不停地用袖子擦眼泪。小孩儿哭得很伤心,脸上糟糕的一塌糊涂,却一点儿声也不出,只有轻微的抽噎的换气声,看起来格外可怜。
他看了一眼没太在意,掠过小孩儿继续往前走,走了几步,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带着哭音的“舅舅”。
他回过头,发现小孩已经不见了,蹲在那里哭的人是周卑,几十年未见,他都快忘了周卑的样子,但一见面还是认出了。
见他回了头,周卑也抬起头来,依旧是满脸的狼狈,身上湿淋淋的,像被冷水打湿的小猫崽子,不住地发抖。
宿郢走过去,蹲在他面前,拿出兜里的面巾仔细地给他擦脸:“别哭了。”
周卑看着他,眼睛一眨就是一串泪,抓着他的手贴在脸边,又是笑又是哭。
“别哭了,这么大人了怎么还跟个小孩儿一样。”宿郢用手指抹掉他眼角的泪。
“我想你了。”
“是吗?”
“嗯。”
“那你当初为什么要离开?”宿郢站起身来,不愿意再看他,也不想听他的回答,“我要走了。”
周卑问:“你要去哪儿?”
宿郢看着天边:“离开这个世界。”
“你还会来看我吗?”
“可能没有机会再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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