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丫鬟说了这么一句,忽然觉得覃渊似乎并不像是一个酒醉之人,娇娇怯怯地疑惑抬头去看,却见覃渊再度躺下了。
小丫鬟的神色暗淡了下去。
从竹林到韶韶居的前院去,会经过一座歇山方亭。
歇山方亭下是一个池塘,池中水是活泉水,常年青碧可人,其中养着锦鲤与青鲤,眼下未到夏季,因而见不着荷花。不过单是两色的鲤鱼在水中游着,涟漪泛泛,鱼尾摇曳生姿,也是好看极了。
芸珂平时最喜欢这些花鸟虫鱼,喜欢这些生机勃勃的动物植物,因而忍不住在歇山方亭这里顿了足,去瞧着这两种鲤鱼游来游去。
有白杏花落在池塘中,随着池水的涟漪浮浮沉沉。
芸珂的心便随着那朵白杏花浮浮沉沉,一点都安定不下去。
覃渊在她家一日,她恐怕就会不安定一日。
池塘中的一只鱼忽然跃出了水面一点,噗嘟一声,又沉了下去。
远远地跑过来一个穿豆粉色比甲的小丫鬟,跑近了才看清是蚕月。
蚕月压低了嗓音对沈芸珂说道:“小姐该回去换药了。”
沈芸珂右臂受了伤,蚕月偷偷给买了药回来,每天晚上她都会伺候着沈芸珂换药。
沈芸珂点了点头,跟着芸珂回去了。
由暮色四合,天色渐变成混沌的黑,渐渐起了风。
原本守在了竹园的丫鬟小厮全都不见了,邱平疆被邱家二爷给揪着耳朵、被小厮们给抬回了西边客人居住的假馆,竹园的屋子里只剩了覃渊。
覃渊醉睡了一会儿,醒来的时候外面仍是一片漆黑,他起身,点亮了烛火,坐到了窗下的红木方桌前。
看着空荡荡的床头,一时间脸色有些阴沉不定。
玉佩还在的时候,若是他在夜半醒来,侧身望去,定能看到守在床头的“她”。
“她”是真心也好,是无可奈何也好,从此便有了那么一个人,与他立黄昏、问他粥可温。
可是他却——
不知其姓,不知其名,不知其来处,不知其归处。
不知其,是妖是鬼,是生是死。
一无所知。
他的身子倚住了略有些凉的墙壁,剧烈地咳嗽,心里有一块地方,突然空落落得厉害。
今日他随着邱平疆去喝了点酒,虽不至于醉,可是已是微醺。喝酒之时,他听邱平疆同他说他的小表妹曾经生过病,猛然想到了沈芸珂的模样竟是与“她”隐隐相似,一时间心下大震。
方才又从小丫鬟的口中确定了这事是真的,确认了邱平疆不是醉言,他竟在一时间以为沈芸珂便是“她”。
到底还是醉了啊……
现在他醒了,理智也回来了。
沈芸珂不过是个七岁的半大孩儿,怎么可能是“她”。
他薄薄的唇勾起了自嘲的笑。
他似乎真的,越来越可笑了……
风从很远的地方席卷而来,挂在檐角上的风铎同竹林一起轻声作响,余下的万物似是无声,同覃渊的心思一起,隐蔽在了寂寂夜色里。
……
很快容禄同往日一般,在子时潜进了竹园,对着覃渊抱拳行礼:“王爷。”
覃渊点头,示意容禄坐下。
容禄的唇角勾着笑:“王爷,今日你让我去查那沈家大小姐,查清楚了。”
覃渊的嗓音有些沙哑:“说。”
容禄却是皱起了眉:“王爷的嗓子怎么沙哑了许多?身上还有酒气?”
“先说正事。”
“王爷喝酒了!”容禄问到了屋中的酒气,睁大了眼睛,“王爷怎么能喝酒?秦王妃那个臭婆娘给你下了三年的毒,不是还没好个彻底吗?王爷不是吃着药吗?怎么就沾酒了?”
覃渊的手掌按住了红木桌子的桌面,语气低沉沙哑,透露着威严:“说沈芸珂的事!”
容禄不悦地捏了一下自己的鼻头,关心一下他还不成了吗?
他不开心地回道:“之前我不是在沈家大小姐的院子里发现了带血的衣裳吗?但是那衣裳是给七八岁的小丫鬟穿的,而她的院子里并没有七八岁的丫鬟,因而我们束手无策。”
覃渊听到这里,轻轻敲了一下红木桌子。
容禄撇了撇嘴:“好好好,不是我们束手无策,是我束手无策,不过王爷是真的厉害,居然察觉到沈家大小姐有些古怪。
中午得了你的吩咐之后,我便一直藏在她的院子里,方才的时候瞧到了一个小丫鬟将沈大小姐带了回来,然后给她换药。
有件事我可得说一说,这沈家长女似乎是病了三个月,清明节的时候才醒。不过这换药可不是因为她之前的病,她现在右臂的确是受了伤……”
覃渊的手忽然收紧了一些:“三个月……清明节……”
“对啊,这丫头也真够弱的,昏睡了三个月。”容禄乐呵呵地笑了,“这下可好了,这丫头本身就是体弱多病的,又偷听咱们的讲话。
我看今晚我便去将这丫头毒哑了,再挑断了她的右手手筋,到时候哑了病了,恐怕别人也会怀疑到她的体质上……”
“不可。”覃渊的语气中带着从未有过的着急。
“为什么!”容禄从板凳上一跃而起,“王爷不是从来都讲究宁杀一百勿放过一个?”
“她不同。”
“王爷啊,她哪里不同了?”容禄着急上前劝道,“不过是长得好看讨喜了点,受沈家与邱家的宠爱多了些。我知道王爷想同邱家、想同沈侍郎交好,可是咱们这事能做到神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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