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衍站在铜镜前打量了一下自己,他穿了一件黄棉的上衣,还特意把腰身收紧缚住了身板,下身穿着件亚麻长裤显得很单薄,裤腿正在寒风中微微蜷曲。
他活动了一下,转身推开门走了出去。
长野的天空上,星辰繁密,大量清丽的光辉散落,夏衍在身后带上门开始在夜色中疾驰。
入夜的街道上有封君府的军士巡游,平民不被允许出没。
夏衍出门没多远,脚下发力,像头出猎的豹子落在墙头上,顺着墙头又跳上了人家的瓦顶。
他在长野的上空腾跃,轻盈的像是一道永不消逝的风,无声无息。
他一路朝南,那里是贵族们居住的区域,燃着通明发亮的灯火,靠近后还有乐师鸣奏的声音顺着夜风传来。
在那片占地广阔的区域中央,一座灯火通明的华美建筑正面朝宽阔大街,大街上有大量的车马经行,车夫们轻声驾车,剽悍的骏马们也不像平日那般肆意响鼻,夜幕下只有轻快的弦乐。
夏衍瞥到建筑内外,身穿鲁国重甲的军士配肃杀的刀剑,面容冷峻,四面八方都有站立,寒铁一般魁梧冷硬。
这是封君府的亲卫,按照周礼,足有八十名强大的武士担任。
长野是大周南部的一座小城,属于祀虞诸侯国的封地。
长野封君是祀虞诸侯的次子,才得以受封。
夏衍收敛身形,从夜空下一跃而过,落在封君府暗处的长廊。
这是一处宽敞的庭院,有三座厚实的马棚,毛发黑亮的骏马在马棚里略略发声。
两个马夫正在为其中一匹马刷马毛,夏衍侧身走出长廊,没有惊动两人,一闪身跳进了一旁的水井里。
落水时沉闷的声响立刻打破了庭院里的安静,两个面容粗糙的马夫身体一颤,回头顾盼。
“什么声音?”
“像是有什么东西砸下来。”
两人对视一眼,转身继续刷马,他们并没觉得异常,在长野,封君府是最安全的地方,有人闯入这种事情在两个马夫的眼里无异于天方夜谭。
……
……
夏衍睁开眼睛,黑色的水流立马涌上来,他沉在水里,立马脱掉了上半身的黄棉衣服。
他拨动水流,往更深处游动。
这是地下水层,水温虽然比地上的好些,但依旧冰冷刺骨,夏衍在一片黑暗中逆着水流前行,看不清楚身上已经通红一片。
他天生没有痛觉,现在落入地下水里只相当于落入一块有温度的石头。
他身体上浮现大量蓬勃有力的血管,肌肉交错出明朗的线条,脚下用力便在水中行进很远。
力道像是一条凶猛的剑鱼。
没有人知道,在这座名为长野的城市下方,一条无穷无尽的地下水暗河正泛起黑色的浪潮,一个十三岁的少年正逆着汹涌的浪潮往一个未知的方向行进。
……
……
翌日。
天色明朗,但不断有雪花从天心掉落,大风一吹纷纷扬扬。
雪景很美,但很少有人去观赏,尤其是月城内传来的声声鸣鼓,正告示今天是选隶的日子。
从清晨开始,就有小队的奴隶捧着锦缎、炭盆赶赴月城,月城刑台四周已经更换了座位,符合贵族们的舒适座位已经准备妥当。
不断到达的贵族们身子陷在绵软的矮脚榻上,女奴隶在一旁奉上奴隶商人从北地带来的风味肉干和热羊奶,然后款款退后,以便贵族们相互交谈。
最上方的宽座长榻是留给长野的封君,精致的亮紫软枕泛着阳光的色泽,虽然有雪飘过,不过立刻就有奴隶掸开。
时间接近正午,奴隶商人商秀吉才出现在月城,他的身后是一群魁梧精悍的武士。
和很多人想象中的奴隶商人并不相同,商秀吉有着一张很温润的脸庞,眼神里也满是烟雨般的和煦。
他的个头不高,尤其在这么多身形魁梧的武士面前这一点更加凸现出来。
月城四周的贵族们隐隐把视线交汇到他身上,对这个掌控数十名流浪武士和庞大奴隶贸易的商人感到十分好奇。
在这些南方的贵族看来,北地是苦寒地界,有大片的草原以及冰川,只有天生体魄强健的鬼方氏族会在那里生存下来。
那里是战火烧灼的地狱,随处可见饿殍浮尸,在他们的想象里,甚至北地的天空都是苍白的血色。
一个看上去温良的中年男人,竟然能在那种地方来去自如叱咤风云,成为大周各大城池封君的座上宾,不由得很多人向其侧目。
商秀吉抬头环视,看见多数贵族已经到场,他满意的一笑,抬手摸了一下身后的漆黑长发。
摸到冰冷头发的时候他却突然愣住了,神态自若地又将手放下,好像刚刚的动作只是掸去雪花一般。
这个动作跟着他许久的武士们都有了解,这是商秀吉的习惯,因为以前在商秀吉身后的并不是这头温顺的漆黑长发,而是扎起来一簇簇的脏辫,那是鬼方氏族里的传统。
他曾经是个鬼方氏,这一点很多人都知道,不过他依旧不喜欢有人提醒他这一点。
他更喜欢别人把他当做一个南方的商人来看,精明市侩,精于算计。
“去吧,看护好周围。”商秀吉转身拿出一块精致的帕子擦手,淡淡对身后武士吩咐。
武士们躬身退去,隐没在四周的军士中消失不见。
商秀吉刚想往高台上走,月城高大的城门突然伴着隆隆的声响打开,他连忙转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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