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重庆,不负火炉之名,炎热异常,若是晚上没开冷气,早上起来不出意外一身汗是免不了的。可重庆人却精神顽强到一定境界,不仅习以为常还保持着大热天吃火锅的高调作风,实乃长江边上的战斗种族。
天气燥热,然而高速公路上的车辆已经很久没有动过,脾气再好的人也免不了烦躁,空气中满是躁动,沥青橡胶轮的味道胎还有尾气在马路上环绕。
太阳射入车内,空调开到最大呼呼作响,带点焖臭。
张繁看了看手机,今天是2014年9月1日。年度灾难大片“开学”正式上映,主角就是是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千千万万的学生们,张繁不过是其中一个,在心里向刚刚过去的暑假挥泪告别,还抱点对未来的期待,张繁觉得这算啥的青春,然而才十四出头的他现在对青春的理解也不太到位。
耳旁传来车喇叭声比喝酒划拳的声音都大,是他身旁开车的老爸在按。这是去学校的路上,也因为今天学生都上学,公路上都是送学生上学的车,张爸爸本来说往高速公路上开车应该少一些,结果刚上高速路就堵起来,还不能调头,在这个地方堵死了,只能有点耐心等前面的疏通。
张爸爸无聊的按喇叭,张繁受罪的紧紧捂住耳朵,奈何这辆张爸爸为送儿子特地从公司里借来的二手小长安嗓门大又刺耳。
张繁无奈出声“老汉,莫按了,吵死个人了。”
可惜他的声音淹没在喇叭声里,周围的小汽车车主们似乎也找到了发泄的方式跟着按起喇叭,一时间高速公路上响起的喇叭声,金杯不让五菱,奥迪不输奔驰,众车喧腾,连两轮的摩托也不落下风。
张繁只有抓住老爸的手让它们离开方向盘。然而车主们早已嗨的飞起。
张爸爸看了眼后视镜,后面还有许多车堵着,又泄愤的拍下喇叭,就放下靠背仰着。过了会儿又转过头对儿子说道:“幺儿啊,今天你要校好好吃饭哈,想老汉了记得打个电话回来哈。”
“哎呀老汉又不是不回来的嘛,有事晓得打嘞,我肯定点都不得想你的油脸”
“我是你老汉都想给你一坨,我嘞张脸咋了,想当年我还是长得很嫩的哈,你妈第一眼就被我迷倒起了,我这朵花就被你妈折了,没得我这张脸有你妈迈,没得你妈未必还有你迈?”
张繁默默转头,他虽然看过妈老汉以前的照片但实在是想象不出现以前的清隽的男人现在怎么会有张坑洼还油腻的脸。虽然张爸爸身体挺瘦的,又有个一米七八左右,但他看到那张脸——原谅他实在是不懂老汉为啥子不好好打整一下。
“咋了,啷个不说话哎,是不是要上学了害怕了。唉,我记得当初你第一天上幼儿园,也是嘞样一路看不出哈子,到了幼儿园我们走了你也不哭,送你回来的老师也说你不哭不闹很乖,你妈还觉得你是很听话的,结果你回屋就躲到铺盖头哭,第二天还是去上学了。”张爸爸一脸回忆的样子。
张繁:“那都是好久的事了,我都长嫩个大了,啷个要怕嘛。”
张爸爸呵呵一笑“在我和你妈心头你永远是个小娃儿,反正现在比不得初中,初中你还可以天天回屋,现在要过个星期才看得到妈老汉了……诶终于动了,堵死个人了。”凝滞了许久的车带终于缓慢动起来,张爸爸骂骂咧咧的又开动在车子。
一分钟后,路段恢复通畅,小长安慢慢加速,阳光反射在车身上形成银色光痕。
张繁看着窗外的风景,心中非常不平静的。
怎么会那么快,初中的三年太快了,两个月前的散伙宴上他看着那些还稚嫩的面孔,比三年前变不了多少,女孩子的发育快一点但脸庞也是没多少变化的,男孩子除了生长慢一点还有变声期但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眼前仿佛还是三年前刚开始,结果转身就说了再见。
张爸爸的开车技术很好,车色速稳定,离张繁的高中越来越近,前面有座跨江大桥,远远的看着桥的那面是一座半岛,岛靠江的地方插着两个巨大的烟囱,烟囱口上翻滚出白浓浓的烟雾,像是给老天爷供奉的香烛。
“好大两根烟囱啊。”
张爸爸说“对面那点是龙城半岛,那两根烟囱是嘞点的地标性建筑,以后在嘞附近迷路了看着这那两根烟囱走就到的了学校。”
张繁有点不想理他,这么大个人了怎么会迷路。
“晓得了晓得了老汉,你放心嘛。”
车行驶在桥面上,下面是长江,现在是涨水期长江流速很快,携着大量泥沙,黄黄浊浊的江面看不见几艘船过。
张繁看着长江仿佛回到故乡,他不是土生土长的重庆人,但家乡也是在长江边上啊,伴江生的孩子总是对长江有深厚的情感,心里觉着这个高中跟它也是有缘啊。
车很快驶过大桥,行了一段路,路旁种的几乎是黄桷树,天空晴朗蔚蓝一片,阳光闪烁透过繁盛的黄桷树,叶片间交织朗空和阳光。小长安爬上个斜坡,坡旁用条条花岗岩筑高台,黄桷树的发达的根系从岩石缝隙里挤出来,从细小的根须长成粗壮的模样,一直紧紧的扒在岩石上,一段坡,两旁都是如此,头上蓝与绿交错,底下木与石缠绕。自然拥抱世界的样子,也是万物生长的样子
车爬上坡右拐停下,张繁解开安全带开门下车,他知道,未来三年要待的地方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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