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大太太把她这么推出来,切断了她最后一丝系于徐家的安全感,她之前闹过一次要回去,只是迫不得已在两个坏选择里选了相对好一点点的那个,但随后发现不是,她回不去了,那便也不想回了。
对于徐大太太,她说不上恨,她比较难生出这么浓烈的情感,她只是短时间内不想再见到徐大太太,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见她,不恨她,不甘心,可是恨她,又能怎么样呢。
对于自己落到如今境地的命运,莹月看似渐渐适应了一点,其实她心底仍然是茫然居多。
她不怎么掩饰得住情绪,这份茫然从表情里透了出来,显得怪落寞的。
方寒霄看了一眼,想到刚才他隔窗见她还那么笑眯眯地,嘴角都翘着,现在听说他不给她回娘家了,就这样。他原已准备抬起走的脚不知怎么就缓了一缓,好像迈不出去。
他往纸上多写了一句:你家被二婶扣下的那些下人,刚才还回去了。
他说的是被洪夫人狠狠打过一顿的蔡嬷嬷等人,洪夫人把他们扣到现在是实在不甘心,思想着还能拿他们做些文章,谁知方寒霄根本不管,徐大太太也不敢着人来要,竟就这么搭在她手里了。
洪夫人不耐烦起来,意识到这些终究都是下人,扣多久都没什么用处,才让人把他们撵出去了,方寒霄来新房的路上正好碰见。
他告诉莹月的意思是,她便不回去,她家的下人回去了,她于娘家情分上也算好看一点。
莹月眨着眼,又:“哦。”
她不关心蔡嬷嬷他们,那都是徐大太太的人,洪夫人放不放,她不觉得跟她有什么关系——或者准确地说,她不觉得她需要努力和徐大太太维系情分,就没有的东西,又去哪里维系呢。
方寒霄:……
他意识到他误解了,这小丫头的心居然比他想的要硬一点,她若牵挂娘家,听到还人的信不会是这个浅淡反应。
当然这其实是正常,经过替嫁这么一遭,还对娘家抱持幻想才是傻,不过在这一点上的认知,往往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他忍不住多看了一眼莹月,莹月则正看着他手里的笔。
她迟钝地担起心来了,这支笔好看又贵重,他看见她用了,不会把带走吧?好可惜,她才写了没几个字。
方寒霄被她看的,准备放回去的手都顿了一顿,他发现她是一根肠子通到底不错,什么伪也不会做,可有时候通的方向比较古里古怪,他还真未必看得准她在想什么。
比如现在,他顿一顿之后,还是把笔放回了笔架上,他眼角余光一直似有若无地瞄着她,就见她眼神一亮,嘴角又翘起来,好像得了什么便宜似的,是个忍着偷笑的样子。
方寒霄无语地明白过来。
这支碧玉管笔是他从前在家时最常用的笔,因为他习武之人体热,对莹月来着有些冰凉的笔管对他是刚好,他执着这支笔,比较容易静下心来。
不知她为什么看准了,念着不放。
这时候外面忽然跑进来个丫头,气喘吁吁地道:“大爷,宫中有使者来看望老太爷,老大爷请大爷速速回去!”
宫中?
莹月连着屋里的丫头们都惊讶地看过去,方寒霄点一点头,毫不耽搁,疾步跟她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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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宫中来的使者是奉了皇命,前来慰问方老伯爷病体,此刻人已经在方老伯爷的屋里了。
方伯爷也匆匆赶来了,他比方寒霄快了一点,此刻正满面笑容地跟被他称为“福公公”的内侍寒暄。
这位使者福公公年岁不大,品级也不高,不但离着太监还差得远,要是在宫里,他连这一声“公公”都混不到手,不过方伯爷对他这么客气,自然是原因的,福公公本人目前不怎么样,他跟的师傅却是近侍在皇帝身边的张太监,时刻能上达天听。
“天恩真是浩荡,公公请务必上禀,臣实在感激无尽——”
方寒霄在方伯爷说这句话的时候进了门,先往床边走了两步,看见方老伯爷安稳躺着,表情没什么不适,才转回身去,静静站到方伯爷背后。
方伯爷身上没职差,跟这等天子近侍搭上话的机会也不多,寒暄完了表忠心,表完忠心接着说感激,福公公面庞清秀,性子也不急,就含笑听他说着,不时点头,表示一定会回禀皇帝,方伯爷一见,更来劲了,他自己未自觉说了多少话,表忠心的话,说的再多能叫多吗?
直到搜肠刮肚再也寻不出了,他才意犹未尽地暂时止住了话头。
他说话的这个当口,福公公已经借机把方寒霄打量过两回了,这时得了话缝,含笑道:“这位就是府上大公子了?”
方寒霄点头,方伯爷忙道:“正是。唉,公公别见怪,他可怜见的,遭了难说不成话,公公有什么话,就同我说罢。”
福公公笑道:“这一句有些不便,只能同大公子说。”
他脸色忽的一肃:“有旨意。”
方伯爷膝盖一软,当即跪下了,方老伯爷在床上想勉力爬起,方寒霄转身去扶他,方老伯爷反应过来,忙膝行着也要过去,福公公道:“请老伯爷不必劳动,旨意是给大公子的。”
方老伯爷喘了口气,方寒霄把他扶躺回去,转身就地跪下。
说是给方寒霄,但方伯爷既然在场,那就不能不陪着跪下,他俯在地上,目光中尽是疑虑。
福公公传的是口谕:“旨意,着方寒霄明日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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