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不在焉地掬起一捧清水,凉意在手掌上散开又很快随着水流逝。丹莉丝无声叹了口气,双手撑在木桶的两侧。格外璀璨的新月下,她从层层漾起的波纹里看见了一张脸,一张黯淡无光又憔悴虚弱的脸,总被夸赞成青玉的双眸一片浑浊,被几道明显的泪痕包围着,就像一出悲剧里唯一的喜剧,不讨喜又可悲。
卡尔爹走了。她摇了摇头,舀起一捧水,胡乱拍打在脸上,放任四散的水流进眼里带来辛辣。不要骗自己了,卡尔爹已经死了。
“丹莉丝,在这里干嘛,这么晚了你还不睡么?”有人在她的身后打了个哈欠,说道。
“没事,没事,我就是...嗯,就是弗兰克说他渴了,我给他打点水。”丹莉丝慌忙擦了擦脸,笑着转过身,“你还说我,斯温,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
“这不是天气太热了么,我睡了一下就被热醒了,想着打点水回去冲个凉,”睡眼朦胧的斯温扯扯他满是汗水的淡蓝色短袖,这件苏珊大婶去年给他做的衣服已经有些跟不上这个半大男孩的成长,看上去更像件贴身背心。他努了努嘴,说道:“那家伙怎么不自己来,一个大男人就知道哭,还让你来打水,真是废!真不知道你到底喜欢他哪一点。”
就知道哭,是呀,就知道哭。丹莉丝冲他笑了笑,转过身,看着唯一亮着灯的品字楼,她偷偷拭去眼眶的湿润,说道:“我还希望他多哭一会,卡,卡尔爹去世他应该是我们中最难过的人。”
“最难过的人是你吧,”斯温走到他的身边,她能听见他脑后的马尾在他衣服上摩擦发出的窸窣声,“别以为你瞒着我我就不知道,丹莉丝,卡尔爷就是你的爷爷吧,本来领主是你的,可是你为了能让他......”
“不是的!”丹莉丝回过头,斯温就在他的面前,她在他眼里又隐隐看到了自己那张惨淡的脸。沉默了一会,她轻声继续说道:“不是的,斯温,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但是不是这样的。”
“你真的以为我会信么,我上次亲耳听到你喊他爷爷!”红色的瞳孔里仿佛燃烧着烈火,斯温刻意压低的声音依旧不算小,“你肯定不会告诉那家伙这件事,但是我不相信他一点都察觉不出来你和卡尔爷之间的关系,丹莉丝,你难道不了解他么?他不适合......”
“斯温。”丹莉丝打断了他,平静的说道,“我不允许你这样说你的哥哥。”
“哥哥,呵呵,你还记得小时候那件事么,那家伙根本就是个......”
“他不是。”她再次打断他,转身就走,察觉到他想要追上来,回头冲他摇了摇头,“不要跟过来了,还有,你搞错了,斯温,既然你不想我瞒着你,那我告诉你,他不是我的爷爷,而是你的爷爷。”
“什......?!”
“你听到的那次是我第一次叫他爷爷,也是唯一一次,”丹莉丝笑了笑,径直离去,声音却还在斯温耳畔回响,“我一直希望我可以一直那么叫下去,但是,斯温,火眼睛的地方是生不出我这样的异类的。”
寂静袭来,她的背影渐渐远去,斯温在井前站了一会,看着少女忘记拿走的水桶。“骗子,不是说要给他打水么?”
然后,他挤出一抹难看的笑容,突然给了自己一巴掌,跪下来,伏在水桶上失声痛哭。
丹莉丝没有看到这些,她走得很快,总感觉背后有什么东西在追逐着自己。那可能是卡尔的亡魂,也可能是她的脸,连她自己都不能给自己一个满意的答案。
我骗了他,弗兰克其实早就睡了。丹莉丝想着,不小心将卡尔的木门推出了难听的吱呀声。她吓了一跳,忽然想起来自己忘了把那桶水提回来,心里更加沮丧。
我真是个没用的人,什么事情都办不好,却又想要做好所有的事情。
“你还没有睡么?”摇曳的烛火中,消瘦的少年端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似乎早就从梦中苏醒。听到声响,他偏过头,小声问道。
“你醒了?”卡尔爹已经死了,听不见他们的话,丹莉丝的却把声音压得更低,“怎么不多睡会,明天你还要送葬。”
“我梦里想起来你会睡不着,所以我就被吓起来了。”弗兰克站起来,脸上挂着的微笑与他沙哑的嗓音格格不入,“果然,我的直觉还是很不错的,你的确睡不着。”
“不是睡不着,我只是看你睡了,所以在帮你守夜而已。”她又说了一个谎言,情绪更加低沉。
“啊~啊~,你看你,又在逞强了。”出乎他的意料,一向迟钝的弗兰克瞬间看穿了她的谎言,并且从背后推着她走出房间,“走吧,带你出去潇洒一下。”
“你说什么呢,卡尔爹他还.....”
“他已经死了,丹莉丝,这里剩下的只是一具来安慰生者的容器。”弗兰克牵起她的手,小跑了起来,沉重的话题在他口中轻如浮萍,这点倒是和之前一样,“我带你去个地方,我们去那里给真正的卡尔守夜。”
“喂,等...呼呼,别跑这么快,等一下,喂!”
“呼呼,少说点话,好好调整呼吸,你就当做是我们平常在夜跑。”弗兰克一刻不停地迈动双腿,也在剧烈地喘着气。
“你还好意思说我,呼呼,你看你还不是,呼,你还不是,咳咳。”丹莉丝踉跄地跟着他的脚步,没好气地说着,突然被呛到,胸口撕裂般的疼痛让她不由停了下来,“咳咳,你到这里来,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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