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啷!
铁板刚一滑开,关押在塔楼里的人,就迫不及待地扑了过来,将眼睛凑至门洞上,透过滑开了铁板露出的小小门洞,急切地往外张望,目光中透着强烈的渴求。
犹如一个困在沙漠里、即将渴死了的人,渴求一片绿洲水源,——塔楼里的囚徒,迫切渴望看到外面明媚的风光。只可惜,天色未亮,万物笼罩在朦胧夜色之中。饶是如此,外面的光线,也比塔楼里明亮了许多。
在兵士举来的火把光照下,凑在门洞上的那双眼睛,猛然看到了站在闸门外的匡宗。
时隔十三年之久,再一次见到暴君那张须眉刺张的威猛面容,与记忆里的感觉一样,仍是十分熟悉的一张脸,并未因岁月的打磨、而敛去丝毫暴戾之气。
一见匡宗的面,凑在门洞上的那双眼睛,猝然变幻了一下眼神,不甘、愤恨、哀求、乞怜……各种复杂的神色,浮现在那双眼睛里,最终,却化作了默然。
透过门洞,与塔楼里关押的那个人,默然地对视着,匡宗的面色也有些复杂,沉默了许久,终是喟叹着,唤了那人一声:
“糸卿!”
“朕,来看你了。”
塔楼里的人,咧了一下嘴,像是想笑,却终究没能笑得出来,目光牢牢地盯住匡宗,此人阴恻恻地道:“昔日座上宾,而今阶下囚,未得国师官衔,王又何须以‘糸卿’相称?区区南山客、糸鄯。”
“揽天下智囊,不及先生一人!”改口唤“糸卿”为“先生”,与门洞内的那双眼睛对视时,匡宗的神色间竟有几分愧疚,更多的则是警惕与提防,还有一丝敬畏,“朕虽未兑现当年承诺于先生之事,却也未在本朝另立国师!从今往后,金銮殿上,再无国师辅政!”
“少了南山客,内臣宦官皆由你一人掌管。”塔楼内自称“糸鄯”的囚徒,声音极其古怪,竟似女子般阴柔,激愤之时,语声略微拔高,嗓音则显尖细,“他们既是你的家奴,也是你一手操纵的内臣密探!当初,王想当这九五至尊,还须翻越数座大山——由安王到成帝,再到渊帝,还有太子炽!逐一铲平这数座高山,让他们或暴毙、或无疾而终,或示降投诚,糸鄯为此,呕心沥血,在这宫中苦熬了大半辈子,亲手织起的密探网,网罗了整个皇宫乃至帝都京城!才子fēng_liú、谋士多智,而糸鄯才华、智谋皆不如天下名士,却因何得了你一句‘揽天下智囊,不及先生一人’……”
“那是因为天底下没有任何人能及先生的高明手段!”忍辱负重,在京畿重地最核心的宫城内,亲手织起一张网,扼皇室咽喉,——阉人为密探,连皇帝吃的饭里蒸了几粒米都一清二楚,遑论宫闱隐秘之事!只须将消息秘密传出去,里应外合,引发宫变,腾空渊帝的皇宫易如反掌,且兵不血刃,亦可直捣黄龙!
如此惊人的能耐,试问,哪个篡位成功的君主还敢将此人留在身边、继续重用?
养蛇于被卧之中,若遭反噬,他岂不就成了第二个渊帝?只有将此人囚禁,匡宗才能高枕无忧!
“宫内密探,若不为朕所用,不在朕的亲手掌控之中,不为朕一人办事,又如何能确保这宫里的太平?”
历朝历代,皆有阉人跋扈专权、瞒上欺下,但,阉人当不了皇帝,只是祸乱朝纲,动摇社稷的奸佞,而今,却有南山客首开先河,让那些离皇帝身边最近的阉人,与外敌相通,本该为皇帝所用的宫中密探,竟成了外敌的耳目,成了本朝最大的隐患!
“朕,已不是你的王,而是这天下人的主子!”糸鄯助他篡位登基,他却留不得他!
念及糸鄯的功劳,天子虽未卸磨杀驴,却也囚禁了他十三年之久,若非身死,他这一辈子,都休想离开瀚幽阁重见天日!
“不错!你已不是当初那个糸鄯所熟悉的燮王了……”从他将蓥娘送进宫来的那一刻起,自己就该明白:暴君始终不敢对效命于他的谋士掉以轻心!
“天下人的主子……”糸鄯悲笑一声,后悔自己当初轻信了这暴君的承诺!帝王自私、帝王无情,只要坐上了那张龙椅,当年说一不二的武霸王,竟也出尔反尔,作这小人之举!“你是天下人的主子?哈、哈哈哈……你与成帝、渊帝他们,有何不同?有何不同?”皇权之争、九世之乱,盼明君辟盛世,结果,却是重蹈覆辙,又将迎来一次九世之乱!
“以先生的性子,不该吐这愤世嫉俗之语!”南山客为达目的亦不择手段,并非自命清高的世外高人!匡宗知其劣根,即便将他囚禁在此,令他一腔孤愤难平,匡宗也知道——该如何让此人再次心甘情愿地、帮自己出谋划策!“朕今日来此,有一事相询……”
“身陷囹圄之人,哪还有什么能耐帮天子解疑答惑?您太抬举我了!”喋喋阴笑,凑在门洞上的那双阴郁眼睛里,闪过奚落嘲弄之色。糸鄯既恨暴君屠杀了他亲手栽培的一批宫内密探,又对暴君重新培养的一批内臣密探执以嘲笑态度,笑匡宗手下的那批密探,恰同雏鸟,羽翼未丰,即便有人在帝都暗搅风云,甚至是在天子眼皮子底下耍些暗招,这批雏鸟密探也探不到蛛丝马迹,暴君形同睁眼瞎,连如意宫的眼线都能甩他们十条街。
暴君的“耳目”失聪,还不是咎由自取,自作自受!
“朕今日还能尊称你一声‘先生’,你若不识抬举,那就休怪朕翻脸无情!”透过门洞,一眼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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