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15年前,那时我还很小,才5岁,还记不得到底出了什么事,后来听我家大人说,建国哥的父亲出了车祸,成了植物人,就一直躺在床上不能动了,直到现在,那时,建国哥才15岁,初中还没毕业呢,无奈辍学,这15年,都是建国哥伺候他父亲的……”牛牛说。
“他家里还有别人吗?”柳月问:“你了解柳建国的其他情况吗?”
牛牛看着柳月点了点头:“没有别人,我家和建国哥家是邻居,我听我爸爸说,他们家不是本地的,是20年前从南方来的,来的时候,就是这爷俩,那时,建国哥才10岁,而他父亲却50多岁了,还是个哑巴,依依呀呀说不出什么来……后来我爸爸才弄明白,他们是从南方逃难来到这里的,寻亲未果,回不去了,就在这里安身养命……他们在我家附近的江边树林里搭了个草屋,就在哪里住下来了,哑巴大爷每天出去捡垃圾,靠买垃圾的钱供养建国哥上了学……后来,也就是5年后的一天,哑巴大爷出去捡垃圾,被车撞成脑震荡,肇事车跑了,人是救活了,却成了植物人……从此,家里生活没了着落,还落下一大笔医疗债务,从那以后,建国哥就不上学了,在家里给街道志纸箱厂糊纸盒赚钱伺候养活哑巴父亲,同时还债,直到还清债务,直到现在……到建国哥20岁的时候,因为他虽然没有毕业文凭,可是写字很好,还会写诗歌,街道上照顾他在街道办事处文化站做通讯员,可是,前年,街道清退临时工,建国哥没有关系没有背景,又没有钱送礼,被辞退了……现在下岗职工到处都是,建国哥有没有学历,找工作很难,又没有资金做生意,无奈之下,建国哥蹬起了三轮车……”
我震撼了,原来如此,柳建国的身世竟然是这样的,太悲惨了!
柳月的眼里充盈着泪水,声音颤抖地问:“柳建国……他没有成家吗?”
“没有,当初倒是有几个姑娘看中了建国哥,可是,都不愿意抚养植物人哑巴父亲,建国哥呢,坚决不肯答应放弃这一点,于是……后来,建国哥拒绝一切说媒的,再也不找……”牛牛惋惜地说:“其实,建国哥长地不错,人又有才气,就是这家庭……”
“他老家是浙江哪里,你知道吗?”柳月继续问。
“不知道……”牛牛摇摇头:“不光我不知道,就是我爸爸也不知道,哑巴大爷说不清,建国哥平时又不愿意多说话,只知道他们是从浙江一路要饭来到这里的,小时候大人问建国哥他妈妈呢,他也不说,就是摇头,说不知道……说是来寻亲的,到底寻的什么亲,也不清楚,只知道他们来到江海的时候,他们要寻的亲不在江海了,没有找到……当时都猜测哑巴大爷带建国哥是来找妈妈的,都说哑巴大叔是老来得子,不容易……”
柳月眉头紧皱,表情很悲怆。
我问牛牛:“牛牛,柳大哥有没有说还回来不回来?”
“没说!”牛牛说:“他说要看回去的情况,或许回来,或许就不回来了……我爸说,他们的根本来就不在这里,老爷子去世了,归根落叶,或许建国哥就不回来了……唉……其实啊,我很喜欢建国哥的,他人穷志不短,有理想,有抱负,爱学习,自己平时除了干活挣钱伺候老爷子就是看书学习,我以前写作文还经常得到他的指导呢……”
柳月怔怔地眼神发愣,眼圈红红的看着地面,不做声。
牛牛见状,站起来:“江大哥,这位姐姐,要是没有别的事,我先回去了……”
“等等——”我掏出我的一张名片递给牛牛:“兄弟,以后要是有了柳大哥的消息,就给我打电话或者打传呼,好不好?”
“行,木问题!”牛牛爽快地答应着:“那我走了,再见!”
我送牛牛出去,柳月却愣愣地坐在那里没有动,像是入了神,甚至忘记了和牛牛打招呼。
我回来,坐在柳月身旁,看着柳月的表情,有些担忧。
柳月一直眉头紧锁,凝神思虑,表情好像很痛苦,又很失落,还很迷惘。
这时,老三推门进来,看到室内的情景,皱了皱眉头,出去了。
我坐在那里,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心潮起伏。
一会,柳月抬起头看着我:“我要走了……”
说着,柳月站起来,身体摇晃了一下,我忙伸手扶住她,
柳月站稳身体,凄然的眼睛看着我:“唉……人世间,每天都在演出着这一幕幕悲喜剧……人世间,不知还有多少个柳建国……”
“柳月,不要为他担心,柳建国是大人了,处理完父亲的丧事,他没有了牵绊,我想,他会干出属于自己的事业的,他不是那种甘于平庸的人,他只是被这许多年家庭的负担和债务牵扯了,现在,他没有什么牵挂,应该会有出息的……”我看着柳月。
柳月点点头,忽然又凄然笑了下:“其实,还有一句话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在我的脑子里,下意识里,仿佛感觉他是我的弟弟,所以,我才会这么费心要找他……这会,我醒了,是啊,我的弟弟,早已……我只不过是在做一个白日梦罢了,柳建国明明是有个哑巴父亲的……这些日子,我像是在一个混沌迷蒙失落的梦境里,这会才清醒过来,人死怎么能复生呢?那么大的海啸,那么大的波涛,江月村那么多大人都没了,一个5岁的孩子又怎么能生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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