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伊文并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在焦躁不安的心情中睡着的。担忧与疲惫伴随着他,令他辗转反侧。
不知过去了多久,可能只是短短几个小时,伊文猛然从梦中惊醒。
他怔怔望着天花板,深深地吸了一口冰寒的空气,很庆幸地确认自己还活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一觉醒来就一命呜呼、魂归天国了。
雪昨晚就已经停了,但依旧积压在庄园里,看上去白茫茫的一片,和灰蒙蒙的天色一样,压抑,令人窒息。
按照男爵的吩咐,今天城堡中所有的幸存者在醒来之后,都要一起去餐厅吃早餐。
男爵说,凶手的手段防不胜防,欧也妮是因为落了单,才不幸中了招。在他看来,唯有所有人聚在一起,凶手才不会有可乘之机。
当然,男爵的要求在伊文的眼里,则可以用另外一种方式来解读——
每一个人都可能是凶手。
不管怎样,你们都得乖乖待在我的眼皮底下。
出门之前,伊文面对墙壁,犹豫了很久。
他在考虑自己要不要随身带上父亲的佩剑。
他把它从墙上取了下来,思忖片刻,又把它重新放了回去。
他苦笑一声,暗暗心想:凶手喜欢搞的,都是火啊,毒啊,恐怖童谣啊,这些阴死人不偿命的东西,自己随身携带一把剑,好像真的没什么用处,反倒会引起男爵的怀疑。
穿过空荡荡的走廊,走下昏暗的楼梯,康纳男爵和城堡中其他的幸存者,已经围在了餐厅的长桌旁边。
康纳男爵坐在长桌末端的首位。在他面前的盘子里,盛着燕麦面包和黄油,但他的双手却无力地垂在膝盖上,迟迟没有动眼前的刀叉。
汉娜抱着婴儿佩奇,坐在男爵的身边。尽管婴儿不时发出咿呀咿呀的哭声,但男爵不说话,汉娜也没有给婴儿喂奶。
因此,在这寂静的氛围里,婴儿断断续续的哭声显得格外突兀,但却没有人愿意打破这令人恐惧的寂静。
男爵府的仆人们以及侍卫队,全都围在了长桌的旁边。
这可能是他们一生中唯一一次与男爵同桌用餐的机会。
但他们的脸上并没有惊喜的情绪。相反,所有人脸上愁云密布,担忧与恐惧弥漫在餐桌周围。
餐桌旁还剩下一个空位,伊文知道,那是留给自己的。
埃德加的位置正好在旁边。伊文走过去的时候,他轻轻挪了挪自己的椅子。
“既然人已经来齐了,”待到伊文坐定后,康纳男爵方才悠悠地开口道,“那么就把狗牵上来吧!”
话音落罢,两个仆人便离开了餐桌,朝着门外走去。不一会儿,他们便牵了两条狗,重新回到餐厅里。
未等男爵吩咐,每个人面前的面包都被他们小心翼翼地切下了一小块,装在一个专门的盘子里,摆到了两条狗的面前。
那两条狗估计是饿了一晚上,刚刚见到食物,便直接扑了上去,把面包屑都舔得一点不剩。
看到这样的一幕,伊文便明白男爵在做什么了。
他想到了前世宫廷剧里那些试毒的宦官。
两条狗吃了食物后,除了变得精神抖擞外,倒是没有出现什么异常的状况。
随后,那两个仆人恭恭敬敬地朝男爵汇报道:“男爵大人,食物里没有毒。”
听到这话,在场众人都松了口气。
当男爵慢悠悠地拿起刀叉时,饿坏了的众人便开始狼吞虎咽地吃起了早餐。
从昨晚的舞会到现在,伊文滴水未进,望着眼前的食物,他甚至听到了自己空荡荡的肠胃在催促他尽快用餐。
但他依旧犹豫不决。
他必须得承认,兰蒂斯之泪着实留给他了深深的心理阴影,这使得他在面对任何食物时,都强迫性地保持小心谨慎。
兰蒂斯之泪是慢性毒药。就算这两条狗真吃了它,估计也要很久以后才会发作。
等到那时,毒药都在肚子里了——不,是在尸体里了。
于是他又把刀叉放回了桌上,为了保住性命,忍着肚子的咕咕直叫。
埃德加默默地看了一眼,冷冰冰的脸上浮现出一抹不屑的笑意。
“小家伙,”埃德加在他耳边小声说道,“兰蒂斯之泪,那可是相当昂贵的毒药,你觉得凶手会拿它来对付你?”
伊文愣了一会儿。他万万没想到,在这紧张的气氛里,埃德加竟然还会来跟他玩这种冷幽默。
不过这话似乎很有道理的样子。
在这之前,兰蒂斯之泪也是拿来对付琼斯的,不是么?
而自己,只是不幸地被牵连进去了。
但他还是继续持有以防万一的态度,宁可饿着,也不肯动刀叉。
以埃德加那冷漠的性子,自然也不会继续再劝说他。
就在这时,康纳男爵突然抬起头,向众人问道:“我儿子维特呢?他怎么没来?”
伊文愣了片刻。显然,在这之前,他就把忧郁的维特少爷自动排除在脑海之外了。
据他所知,维特和他父亲的关系并不好。自从维特的母亲死后,两人就从未在同一张餐桌上吃过饭。
就算是昨天欧也妮的婚礼,维特也仅仅只是在教堂中履行了自己身为伴郎的职责,下午就重新回到了自个儿的房间里,甚至连舞会都没有参加。
维特这样的表现,庄园里的众人早就习以为常了。他们不约而同地把这位忧郁的大少爷视为透明人,哪怕他在房间里宅上整整一个月,他们都见怪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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