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杨宅的偏房灯火通明,主母的卧房外人来人往,一个产婆从微微透风的室内探出头来,训斥着一个小丫头。
那小丫头不过十来岁,满脸泪痕,不住的点头,小手不安的绞着破旧的衣角,颤颤发抖。待产婆训斥完了,匆匆而去。不过几步,便摔了个狗吃屎,和着产婆的笑骂,慌不迭的爬了起来,匆匆穿过破旧的院门而去,消失在黑夜里。
室内,杨家的主母宁小鱼满头是汗,躺在一张大床上,疼的死去活来,眼见是要生产了。
“香沫,你好歹先把这些窗户洞糊上,哎呀,哎呀,还有这墙,都透着风,这可要了你家夫人的命了。你这丫头,早几个月前就跟你说了,怎么这些洞还未修补。”产婆一边给宁小鱼擦汗,一边不住的埋怨。
“我都糊上了,可是第二天总是重新破了,也不知道撞了什么邪,姑爷也不管。现在有着二夫人,我们小姐更没活头了。”香沫一边糊着窗户,一边流着泪埋怨。
产婆听了,叹口气,她是杨家的邻居,有什么不知道个七七八八的,再加上她经验老道,这杨家的秘密,恐怕也早已经不是秘密了。
当年,这杨家家主不过是洛阳城外的一个小吏,勉强温饱罢了,谁知竟是娶了宁王府的小姐。虽说是一个不受待见的小姐,但好歹那是宁王府出来的人,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啊。当时就觉得蹊跷,谁知更蹊跷的是,不到一年,这姓杨的竟是又娶了宁王府的另一位小姐,当时简直是轰动了整个洛阳城。要知道,这洛阳城每天新奇的事太多了,说是多如牛毛都不为过。毕竟是大梁的国都。但这件事,可是足足成了洛阳人民半年的谈资!
这件事风传很久,总是没有一个确定的消息,直到今日。
今日可是发生了一件大事,绝对是大梁二百年来开天辟地的第一件古怪事。这件事自然与宁国府有关,也直接导致了杨夫人的早产。
不知道朝廷最近吹的是什么风,当年跟大梁皇室一起打天下的宁家,可是大梁唯一一个外姓册封为王的世袭世家,与大梁皇室风雨同舟二百年,突然就被抄了家,男的无论大小,一律处死;女的,无论长幼,全部没入官妓。只是莫名其妙的放过了已经嫁做人妇的杨家女儿,这其中自然包括杨府的这二位夫人。还有二个人,便是宁府的嫡女宁凤仪和她的母亲。据说宁凤仪已经是未来的帝后人选,早早便已经入了宫。
真实的情况,产婆自然不知道,不过这宁凤仪可不仅仅是宁国府的嫡女,同时也是上官家的外甥女。她的母亲,既是宁国府的家母,也是上官家的女儿,据说与当今的上官皇后关系匪浅。这里面的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只怕是说不清,道不明。
产婆重重的叹了口气,看着几欲昏厥的床上人儿,着急的查看了一番,大惊失色,慌忙站了起来,朝向门外喊道:
“你们几个小蹄子,还不赶紧拿热水进来,你家主母怕是要生了!”
香沫一听,未经人事的她吓个半死,几乎瘫成一团。
“香沫,你还愣着干什么,快过来帮忙!”
产婆无奈的吼道,若是有合用的人,她断然不会用一个黄花大闺女。但看这情形,唯一能帮忙的也许就只有香沫了。外面那两个,本来也是二夫人那边的,现在能来,已经是非常不错了,指望她们,可是万万不能的,能搭把手就算万幸了。
“小姐,你快醒醒,小姐——”
香沫的声音传来,眼见宁小鱼是要昏睡过去,产婆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一边掐着她的人中,一边絮絮叨叨。
“我说大夫人啊,如今宁王府是完了,连你也要跟着去吗?人活一口气,你得争气啊。你们侯门大院的事,老身不懂,但总觉得事情不简单,你活着,才能探个水落石出啊。别睡,女人都得过这道坎,挺一挺也就过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产婆的絮叨起了作用,宁小鱼竟是悠悠回转过来,感激的笑了笑,然而她的笑还未绽开,便被痛苦替代,撕心裂肺的叫了起来,听得人心里直颤抖。
小鱼觉得自己快要死了,她死命的抓住破旧的床单,窗户缝的风丝丝的吹来,倒是让她清醒不少。
她这一辈子,她这一辈子,怕是要这么完了吧。
什么也没有得到,什么也没有留下,连名字都丢了的人,还有资格活下去吗?
她好恨!
“小姐,下雪了,你看,下雪了啊。小姐,你不是最喜欢雪吗?你快点好起来,香沫陪你去城北的沁园看雪,人们说,那里的雪景是全大梁最好的。”
小鱼虚弱的歪着头,忍着痛楚,看着香沫想要开窗给她看雪景,又怕寒风伤了她,那滑稽的样子,突然让她想起了在宁王府的日子,那是一段多好的时光啊。她想笑一笑,安慰香沫,却是笑不出来,身体的疼痛再一次传来,她痛苦的呼喊出来。
产婆掀开被子,眼前已经是一片血色。
“香沫,去厨房看看,热水赶紧送过来!”产婆也是慌了。虽说已经接生了二十多年,但眼前的景象倒还是第一次见,只怕——唉。
“大夫人,你可得争气,老身可没要你的酬劳,你别毁了老身的牌子。”产婆无奈的说到。她自然不是担心自己接生的这块牌子,城南这一块,谁不知道她是接生界的招牌。她这样说,只是念着宁小鱼心善,让她挺过这一劫罢了。
小鱼只是微微张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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