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年没生意,秦记裁缝铺的缝纫机都已经长出了锈斑。
在接到旗袍订单的那一天,拆迁公司的李总没有带人来骚扰秦无衣。更不可思议的是,断了好几个月的水电又给接上了,就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无衣起初想着,这或许就是传说中的守得云开见月明。
可在天价旗袍完工了之后,挂起来一看,他还是难以自制地泪崩了一回。
他知道男儿有泪不轻弹。
漫漫人生路,就像是一趟坎坷而漫长的旅行,免不了要经历一些考验。途中被人绊上一脚,或是被狗追在屁股后面吠上两嗓子,都是很常见的事。
这些都懂。
此刻,他之所以憋成一个笑中带泪的表情包,不是因为李总又叫人把推土机开到了大门口,而是因为手上这件原本应该高贵优雅的圆襟旗袍礼服——废了!
裁错了尺寸。
下摆一边高低不说,还短了一大截,严重辱没了门口那块金字招牌。
而比这更残酷的事是,这块布料是由客户自己提供的,无物可以替代。现在所剩无几的那几块残碎布料全部躺在垃圾桶里,已经不具备再缝一件的条件。
“要不……改成清凉的小短裙?”
无衣手拿大剪刀,抱着一丝侥幸蠢蠢欲动。
最终没敢下手。
联想到客户明天手捧清凉小短裙时的情景,他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门外的天空,如果真的那么干,大概……上帝也拯救不了他的结局吧?
在这个世界上,应该没有哪个女人会像他死去的老妈一样纵容他的任性妄为。
纠结好一阵。
面对报废的旗袍礼服,无衣硬着头皮把垃圾桶里的边角料全倒在工作台上。一小块一小块地进行拼接,力求做到“天衣无缝”,让客户挑不出半点瑕疵。
然而,那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别说是他的手艺,就算他老妈重生也办不到天衣无缝。
拼完最后一块碎布时,无衣被自己的杰作震撼得头皮发麻。拎起来一看,整个裁缝铺里一片死寂,就连平时特耐听的手机铃声都变得格外刺耳。
“姓秦的,我看还是算了吧,这单你赔定了。”
电话是拆迁公司的李总打来的,叫李君泽。
秦无衣扭头往门外瞧去。
对门以前是个喝茶听曲的地方,现在成了危楼,早已经人去楼空。只见李君泽站在茶馆二楼,正用望远镜望着裁缝铺,嘴角还勾着一丝貌似奸计得逞的微笑。
这一幕,看得无衣暗暗咬牙。
最近这半年,为了守住自己这一亩三分地,他与这个李总战斗了n个回合。有几次甚嚣尘上,他甚至扛出了厨房里的煤气罐,就差最后一个点火动作。
想不到最终还是棋差一着。
无衣忍怒嗤笑:“我就说嘛,一个术业有专攻的小裁缝,怎么可能裁错尺寸!你丫的也是够带种的,居然敢偷偷摸进我家里来把我裁好的布料给咔嚓掉一截。”
“泡面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咔嚓了一剪刀?”
“你信不信老子现在就咔了你!”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跟我逞强耍横,做人要有觉悟。”李君泽一手拿着望远镜,一手拿着手机,淡定十足地问:“旗袍的主人叫韩晓璃吧?”
“关你叉事!”
“像她那种的十八线小明星你还真的惹不起。你想想看,她在演艺圈混了这么久,一直没火,心里本来就憋着劲。现在,她为了在国际电影节的红毯上蹭出新高度,可谓是下足了血本,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这件旗袍上……”
“你丫给我闭嘴!”
“我这是给你透底,你可别不识好歹。”李君泽兴灾乐祸地笑说:“据我所知,她这块布料可是天价订制的,每150支蚕丝面料中添加了24k黄金与24k铂金作为装饰条纹,奢侈得毫无人性。现在废在你手里,你拿什么赔给人家?我……”
“草!”
没等李君泽报完料,怒火中烧的秦无衣已经冲到门口,脱了鞋子直扔对方前脸盖。
可惜还是没砸着。
早有防备的李君泽把脑袋缩到了廊柱后面,他探出半边脑袋来贱兮兮地笑道:“兄弟,别急着上火。韩晓璃饶不了你,这不还有我嘛。拆迁合同我早就替你准备好了,就搁在你家餐桌上。只要你在上面签个字,巨款立马到账,足够你填这个旗袍坑……”
“滚你丫的蛋!”
秦无衣转身进了屋,不想再听对方半句啰嗦。
父母走得早,也没留下什么丰厚的遗产,就只有这家裁缝铺,外加祖传的手艺。现在本地的房价就像是吃了那啥药一样,一直居高不下,所有补偿款拿到手还不够在外面买一套三居室的毛坯房。如果签了拆迁协议,以后怎么活?
一路硬扛到现在,秦无衣已经无所谓惧,不管文斗武斗,奉陪到底!
这天晚上……
果然不出他的所料,水电齐断,屋里一片漆黑。
白色的蜡烛在这种氛围中孤寂地燃烧着,默默地垂流着烛泪,颇有几分凄凉的味道。秦无衣坐在蜡烛前面刚把一桶泡面吸完,那个十八线小明星打来了电话。
对方好像已经知道了真相,
开口便试探性地问:“秦老板,当初我之所以放心把旗袍给你做,那是因为听一个朋友介绍,说你那裁缝铺是几百年的老字号,祖传的手工。你该不会失手吧?”
“哪能啊,我们秦记裁缝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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