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画眉的生意已经完全入轨,需要江画眉忙活的地方也就是检查送来的食材,而后招待一下客人,每天再对对账整理收入。
红灯笼的客人都知道这个黄脸村姑有个白嫩可爱的儿子,还有一个小模样挺俊俏的弟弟,就这村姑土里土气的跟人家不像一家人。
饭馆没敢放招牌,渐渐的门口挂的红灯笼就成了饭馆的名字。
在家里时祁云不好表露出来,在琴瑟行却不由自主的放松自我越发沉默,老何这么一问,原本正低头专心打磨箱体的祁云手上动作一顿。
盯着木材纹路沉默片刻,祁云放下凿子,转身走到老何坐着喝茶的藤椅旁挨着直接坐在了小凳上,双手手肘搭在曲起的膝盖上,下半截小臂悬空直楞着,额前有头发凌乱的斜搭着祁云也提不起劲去捋一下。
坐在藤椅上的老何迟疑了一下,到底还是没有问祁云要不然坐他的躺椅。
现在祁云这样子已经够颓了,要是再让他在躺椅上躺下来完全放松,老何总觉得会让他心情更加空落落的找不到支撑点。
老何默默俯身在一旁小桌上给祁云端了盏温热的茶水递给祁云。
虽然是夏天,可热茶不止是在冬天能暖身,心里凉嗖嗖的时候也能暖心。
祁云单手接了茶,感受到茶水的温度从指尖皮肤迅速传递到整条手臂,另一只手曲起搭在额头捏了捏眉心,祁云喝了一口水,长叹一口气,“师傅,咱们华国今年跟很多国家都建交啦,如今虹口跟马卡也有望收回,咱们国家在努力积蓄力量要崛起啦。”
老何默默的听着,等了半晌祁云没有接着说,老何含糊的“嗯”了一声。
“南越跟咱们挨着的边境不太平,我大哥是军人。”
祁云刚刚才被按平的眉心又不自觉皱了起来,可是这回他却没有注意到眉心的疲倦,只垂着眼皮盯着自己双手捧着的茶盏。
简单的两句话,老何却听明白了。
往常两人相处都是祁云在说话,院子里就显得有几分热闹,若是有平安在,那院子里就会像是住着一家人似的。
然而这段时间独自一个人来到这里越来越沉默的祁云让这个院子又变回了曾经的空旷。
两人挨着彼此坐在那里沉默了许久,老何突然捂着嘴闷闷的咳嗽了几声,声音有些嘶哑,“我们何家,曾经四世同堂,兄弟姊妹年节里一碰头,二进的院子里能摆上五六张大圆桌,很多孩子吵吵闹闹的从后院穿过高高的门槛跑得整个院子都是笑闹声。”
老何守着的这个院子是个三进大院,便是在封建王朝时期也是个大宅邸了。
“还有许多制琴师傅,学徒更是不少,那时候隔壁院子就是我们制琴的地方,器乐分门别类,都有专门制作存放的院落,上门专程请我爷爷跟父亲制作乐器的人都能排到两年后了......”
老何的声音放轻,因为思绪飞远而带出了一种飘渺感。
寥寥数语,祁云却能瞬间想象出那时候这个院子隔壁琴瑟行甚至整条深巷的热闹画面。
老何今年五十六,可以说他的整个人生都是在硝烟弥漫炮声轰隆中度过的,唯一还算得上幸福的岁月或许就是年幼的那几年。
便是刚开始军阀割据两党交锋的时候,因为身处平城,再加上家族有一门手艺,所以过得也还不错。
虽然名国时期崇阳思想占据社会主流,可好的古乐器依旧在被一些世家青睐,他们认为华国这些传承下来的经典古乐器不仅能增长人的才艺,还能磨炼人的心性,乐中君子的古琴更是备受推崇。
“...我还是少年时,我的父亲叔伯们都放下了锉刀带着家里凑出的家资上了战场。每次回来,有人跟着他们走,又有人带着他们回来,用手捧着回来的,那会儿家里的孩子最怕的就是逢年过节开了祠堂,因为里面摆了很多牌位,牌位前又是一个个大同小异的罐子,便是最大胆调皮的孩子进去了都被吓得不敢吭声。”
老何或许是很久没有去回忆这些了,说得断断续续的,偶尔还会因为深陷回忆而忘记说话,祁云耐心的保持沉默,心里不由自主去模拟老何此时此刻的那种沉痛到习惯于是几近麻木的心情。
麻木不是因为淡忘了,而是因为浑身上下从里到外每一根神经每一个细胞,已经因为长久浸泡在这种痛苦中,所以对痛苦的情绪感知越发迟钝了。
老何十几岁的时候自己也上过战场,从十五岁打到了二十三岁战争胜利。
战争让他失去了几乎全部的家人,那时候他从战场回来,家里就剩下一个帮着看宅子的老管家,老何没有娶妻生子,因为太过惨烈的记忆让他无法像正常人一样生活。
那时候又算不上多太平,打完外面的人又自己打自己了,老何总觉得娶妻生子,这些人也还是无法永远留在他身边。
虽然看不出来,可老何自己知道自己已经承受不住那样的痛苦了,老管家不忍心苦劝,最后只能含恨而终,临死的时候都闭不上眼,总想着老何家断后了他没脸下去见老爷。
“有时候我会想,是不是曾经一开始就像其他人一样出国避难更好?后来我有好几年半夜惊醒,就去祠堂里坐着到天亮。”
“等到年纪越来越大了世道终于太平了,我才想明白,我那样想其实是对祖宗的不敬,他们那时候年纪比我长,阅历比我更丰富,想法自然更成熟,只是他们想要的就是现在这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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