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不是易军做的,但至少易军没有撕破脸,而且话说得诚恳。既然这样,张允之老婆抱着有枣没枣打三杆子的念头,心道反正已经来了,那就不如求一下陈丹青。万一陈丹青有点办法,好歹也算是个希望。这时候的“犯官”家属,往往都有个死马当做活马医的念头儿。
所以,张允之的老婆在和易军回了两句之后,当即对陈丹青说:“陈小姐,我知道您是有本事的,老张他以前也经常提起你。现在老张出事了,不知道您有没有什么办法。瞧我一个女人家的……我这家庭主妇可比不得您这样的(她这才意识到陈丹青也是个女人家),啥本事、啥见识都没有,现在双眼一黑就是抓瞎。您要是能帮帮忙,我先替老张谢谢您了……老张手里头也没什么钱,但要是活动下来需要费用的话,我还有套房子,给女儿结婚准备的……”
“张太太你客气了,只是我现在都不在岳东打拼了,哎。”陈丹青是个地下世界女强人,遇强则更强的那种。偏偏面对一个地上世界的普通女人,她狠不下这条心。
只不过,陈丹青现在可真的帮不上忙。于是再度看了看易军,看易军能不能帮上忙。当然,这种事全凭易军的意思,她不会干涉,更不会让易军为难。简单盘算了一下,说:“军哥,这件事你究竟怎么看?”
易军看出了陈丹青的意思,知道她基本上还是想帮一把。而且,易军也想借此洗清自己身上的嫌疑。“还能怎么看,瞧把女儿的婚房都准备押上了。咱们江宁的堂堂市长呵,能做到这一步,难能可贵了。单凭这一点,就算对得起这座城市了。”
张允之老婆一听有戏,当即把主攻方向放在了易军身上:“军哥能这么体谅老张,可见是个肚子里能撑船的。我家老张以前做点什么得罪的事,您也别放在心上。”
可怜这个市长夫人,面对着两个年轻人一口一个“您”,可见形势能把人逼迫到什么悲剧境地。
易军点了点头,说:“你女儿那婚房也别变卖了,传出去显得咱们江宁可真寒碜。我跟省领导问一下,看事情究竟能到哪一步。要是能安稳过去,自然皆大欢喜;若是跑路子都行不通,你就是把一栋房子砸进去也是白花钱。总之,回头我先给你一个准话儿。”
“谢谢军哥,谢谢!”张允之老婆忙不迭的说,坐在沙发上的屁股都向前挪了挪,似乎有点局促。面对一个能掌握家人命运的人,原本不局促的,也会突然之间因为谨小慎微、患得患失而变得局促起来。
“别谢我,要谢就谢丹青。此外更要谢的,是张市长自己。”易军笑了笑,“做官能做到这份上,近乎清廉如水了。自己不作孽,没人能作践他。”
张允之老婆此时忽然觉得,易军确实应该不是背后下黑手的人。因为现在还能以清廉与否为第一出发点考虑问题的年轻人,已经不多见了,也足见一种赤诚。
随后,张允之老婆千恩万谢的离开了。当她走后,陈丹青就笑着说:“你真的要帮她?”
“还不是你想帮她?”易军笑了笑。
陈丹青很满意,这也算是易军在外人面前给她面子。
而易军要帮这一把,也不是一时冲动。这么做,能让他在江宁官场留下一个仗义的形象,至少比被人看成一个阴谋家更舒坦。以后办什么事,大家都不愿意跟阴谋家共事。怕你却不由衷敬你,是很多能人走不出的怪圈。
此外,假如自己帮了张允之一把,那么势必也和张允之的关系有个大大的缓和。以后没了杨百里照应,加上又和自己的关系缓和了,张允之也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跟自己过不去。
有时候,帮助敌人也是帮助自己。人要有点这样的气度,否则难成大气。
随后,易军就打电话给赵天永,看能不能查到张允之的案子究竟怎样。假如真的只是因为一副字画,而没有别的问题,那么是不是能帮忙放一马。
赵天永这个新任的岳东副省长一听,当即就乐了:“怎么,强盗发善心了?云龙都跟我提到过,说这个张允之可没少找了你的麻烦。你不在背后推一把就罢了,怎么反倒要帮他了?”
“冤家宜解不宜结。”易军笑了笑。
而赵天永是个聪明人,知道易军的顾虑可能很多,包括名誉上的。心想这样年龄的一个年轻人,却能够站在大局角度考虑问题,不被一时的爽快而冲昏了头,实属难得。于是,也就答应了易军。
而后没多久,省纪委就做出了那个“限制波及范围”的决定——将问题严重的黄法洪移送司法机关,但对于江宁市长张允之等人,只做党内处分。具体到张允之本人,则先被记大过一次,并且上缴那副字画。
但是张允之的职务,也随之被调整了。市长的位置做不成,结果被调整为江宁市人大的党组书记兼第一副主任,这是上级提前给他通了个气。恰好,也赶上了年初人大换届的时候。
由于各地的人大主任基本上都是书记兼任,就好像现在的江宁人大主任是乔云龙,所以张允之实质上就是江宁市人大的一把手。至于在排名上,仅次于书记和市长位列第三——算是降了一个位次。
但不管怎么说,这已经算是非常理想的结果了。按照刚被“双规”时候的打算,张允之只求不判刑坐牢。再到后来形势有所好转,又只求别被开除公职,哪怕让自己带着个正厅级的待遇提前退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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