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止住咳嗽,等谢景霄直起腰来,发现他才抽了几口的烟竟已经燃到尽头,把他的指尖都熏烤得发黄。
他这才感觉到被烫的痛意,手忙脚乱地把烟掐灭了。
不知道是真的被烫痛了还是其他原因,谢景霄心头的那点烦躁情绪突然无端地扩大、蔓延,竟是怎么都控制不住了。
他一向是自我情绪管理能力很强的人,不然刚才在病房、听闻了萧梦的消息后也不会那般镇定。
或者说,自从他认清了自己对萧梦那不伦的感情和占有欲后,他就开始自我催眠、认为自己根本不在乎萧梦。可是到后来,他发现自己失败了,别无他法的他开始用伤害萧梦、企图让萧梦主动远离自己的方式。
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因为江伶柔的出现开始厌恶萧梦,他也顺应众人的想法极尽所能地表现出厌恶萧梦的样子,哪怕他只是在逼自己演这一场厌恶的戏。
时间一晃眼便过去了四年多,这场戏演的太久、他入戏太深,有时候他自己竟都有些分不清他对萧梦究竟是一种怎么样的态度。
是恨吗?
恨萧梦的出现、恨萧梦的美好,才导致他这样一个自律的人都陷入了这样痛苦的境地?
是厌恶吗?
厌恶萧梦竟然那般顽强、怎么赶都赶不走,害他竟然不能斩断这情丝?
是爱吗?
不,不可能是爱。他是萧梦的法定监护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养了萧梦十年!在世人眼中,他早已是萧梦的父兄般的存在!
而且,萧梦已经不是最初的那个善良纯洁的萧梦了。
她已经是一个可以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惜两次伤害别人的女人了!
他,怎么能,怎么可能,爱萧梦?!
那究竟是什么?谢景霄痛苦地喘息着,怎么想也得不到答案。
可是找不找得到答案,又有什么关系呢?
现在,萧梦已经死了,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他终于可以从这种“爱而不能、离而不舍”的痛苦深渊中解脱了。
他这一生还很长,总不能一直困在萧梦这个泥潭里永不超生。
他养了萧梦十多年不说,在萧梦开车把江伶柔撞到那种程度,要不是他各方奔走、萧梦早已经被江家人弄进了监狱、余生皆毁矣!
面对江家人的逼迫,他悄无声息地做了那么多,只为能把萧梦远远地送走,可最后是萧梦她自己……这是萧梦自己的选择,与他无关、怪不了他。
他已经仁至义尽了。
这样的结果,很好。
对,很好!
皆大欢喜!
像是为了印证自己内心的想法,谢景霄一个人又在那儿低低地笑起来,越笑越大声,笑的不能自已,得用双手撑着栏杆才能站稳。
可是笑着笑着,谢景霄突然捏拳狠狠地砸在栏杆上,面目狰狞。
萧梦死了。
他养了这么多年的萧梦,就这么无缘无故地死了!
真是浪费他这么多年的心血和金钱!要知道,为了养萧梦,他得罪了多少于他发展财力势力有帮助的人!尤其是为了维护萧梦,他几乎快要跟谢家的家族老大谢安国断绝关系了!
“对,浪费了。”谢景霄缓缓地直起身子,将刚才砸在水泥栏杆上、那只还在颤抖的手骤然捏成拳头,猛地转身,也不知道是说给天听还是说给地听地说了句,“就算是为了我这些年浪费的精力和钱财,我也该去看看萧梦的结局。”
毕竟,就算是养一只狗养了十年,最后也会出于人道为它善终。
也许,萧梦没死,他的金钱和心血都没有被浪费呢。
因此,不到半小时,他就到了平常需要50分钟车程的中城公园。
大桥上已经拉起了黄色警戒线,有看热闹的市民和媒体被拦在警戒线以外。
谢景霄步履如常地穿过警戒线,神情如常地穿过警戒线走到事发地点。大家都认识他,也没人敢拦他。
“还没找到人?”他问这话的时候,看着江里正在打捞的船只和工作人员,面上的神情不比旁边公事公办的警察来的有感情,甚至更冷漠。
有警察斟酌用词答:“谢先生,如果实在打捞不到,我们这儿还有一大堆资料要劳烦您签个字。”
“还没找到人?什么时候找得到?”谢景霄又问了遍,更像是在更正警察的言辞用句。
警察叹气,让旁边的人递来一个塑料袋子装着的带血的拖鞋:“谢先生,您要是实在心里难过,把这个带回去留个纪念吧。这大冬天的,咱们这些打捞的兄弟也不容易……”
谢景霄久久地凝望着那只装在塑料袋里的拖鞋,像是在看一件极其陌生的东西。
哪怕这双拖鞋,是那天他亲自买来穿在她脚上的。
只是……只是这双拖鞋没有穿在萧梦脚上,所以他不认识了,他觉得好陌生好陌生。
他甚至突然想不起萧梦是什么模样了。
那么,留着这只鞋,留个纪念也算是好的吧。
谢景霄缓缓地伸出手,警察已经将拖鞋双手递过来了,谢景霄的手指握住那冰凉的塑料袋的时候,整个手臂都抖了下。
然后他蓦地握住那拖鞋,转过身、离开人群聚集的地方,他想回车上,回到只有他一个人在的车上。
可他的手刚碰到车门把手,一道声音在他身旁响起,那声音让他身形不受控制地狠狠一震。
声音的主人叫他:“景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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