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挺不错的,暖阳高挂,驱散着初春的寒意。在殿前空地中,上百名千牛卫士持刀而立,中间跪着几名东宫属吏,几名内侍,几名仆役,十几人惴惴不安,瑟瑟地等待着来大魔王的侦讯。
来俊臣一人坐在主案,淡漠地注视着那些人,嘴角挂着的笑容令人不寒而栗。李旦静静地坐在一侧,李俭与虎敬晖一样,都默默然地,看来俊臣究竟是如何审案,如何甄别忠奸顺逆的。
在一旁,一口大瓮架着,在其下置着大量柴火木炭,柴炭燃烧,不时地发出噼啪声响,火势渐熊,热浪散发,那大瓮眼见着被烧得滚烫了。
李俭隔得不算远,那热气感受得尤其明显。“请君入瓮”的故事,流传甚广,今日,来俊臣是又想来这么一手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跪在底下的那些人,头埋得更低了,大部分人都流下了恶汗,不知是紧张之故,抑或是受热浪所激。
看时间差不多了,来俊臣终于动了动。朝李旦瞄了瞄,嘴露阴笑,转向“犯人”,随手指了一人,立刻有其属下上前将之拘出,动作很麻利。
一名中年詹事府官员,来俊臣也不问其姓名,不问其职司,只一拍桌案,直接盯着其人道:“招,还是不招?”
不敢直视来俊臣的双眼,其人埋头颤声应道:“回大人,下官实不知招什么?”
“不知道啊……”闻言,来俊臣低声嘀咕一句。
朝左右使了个眼色,抬手指着已然滚烫的瓮,淡淡然道:“将他丢进去!”
此言一落,在场所有人身形都下意识一颤,包括李俭。而来俊臣手下的人,则没有太多犹豫,直接架着那名詹事府官员,便往火瓮而去。
“招了……招了……下官招了!”眼看着靠近那口瓮,其人再扛不住心里的压力,一面挣扎着,一面畏惧地望着来俊臣方向疾呼。
可惜,来俊臣似乎没有听到其哀呼一般,丝毫不畏所动。见手下人停了,反而冷斥道:“继续!”
来俊臣的手下,也多是狠辣凶残之辈,闻令,当即一起扛起其人,猛地置入滚烫的瓮中。
凄厉的惨嚎叫声,顿时响彻于周边,伴随着身体灼烧之声,令人头皮发麻。在场大部分人都下意识地瞥过头去,不敢直视那惨剧。
虎敬晖直视着大瓮中挣扎的人影,神色间有些波动,直到其人活活被烤死,方才挪开眼。李俭心头也是拔凉拔凉地,沙场的残酷,都不似这等残暴之刑带给他的冲击感强。
蛇灵的某些刑罚,与之相比,简直小巫见大巫。论贪暴残忍,心狠无情,李某人与来俊臣比起来,差得远了。李俭不是个好人,但偶尔他还是有些恻隐之心的…….
受虐者,衣服几乎被燃尽,已然没了声息,显是被烤熟烤焦了,但其凄厉的哀嚎声似乎仍旧回荡在耳边。来俊臣,依旧坐在那儿,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他这副表现,愈让人心寒。
其手下爪牙,跟着来俊臣干了不少恶事,但显然是头一次见这样的场景,脸色也有些泛白。尤其抛诸入瓮的两人,望向满脸平静的来俊臣,眼中的敬畏更深。
太狠了……
出乎意料的,李俭发现,坐在侧边的李旦一直注视着酷刑的施展,面上竟无多少动容。这些被拘押起来的,多是平日与之相近者。但仔细观察,才会发现,李旦双拳握得很紧,那双眼睛,多了不少血丝。
“此刑,还是周兴所设,当年臣欲请之入瓮,其当即俯首认罪。殿下觉得,此刑如何?”看着李旦,来俊臣嘿嘿轻笑道。
“有来大人这般干吏,此间‘奸逆’,有何人能逃得脱!”李旦冷冷道,声音沙哑。
朝李旦一拱手,来俊臣毫不在乎其语气中的讥讽之意:“殿下谬赞了!”
“招,还是不招?”再拉出一人,来俊臣同样的问话,阴阴笑着:“需要本官提醒一二否?”
惨剧就在眼前,剩下的人,实在没有勇气去辩驳什么了,一个个俯首认罪,自承谋逆,按着来俊臣的想法,一一招供。每招供一人,在旁的李旦,脸色就白上一分。
这个时候,从其间猛地窜出一人,安金藏,其人怒视来俊臣道:“你这恶贼,如此凶狠暴刻,不就是想我等攀诬皇嗣殿下谋逆?殿下乃陛下亲子,岂容汝污蔑。”
来俊臣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安金藏,他这些年见过不少硬骨头了,而每每遇到硬骨头,他的兴致便格外地高。
在来俊臣想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只见安金藏猛地掏出了一把短匕,对着来俊臣,这可把他吓了一跳。
“快将之拿下!”来俊臣没稳住。
在左右欲上前将之擒住时,安金藏果断地拔出了匕首,快速地解衣袒胸露腹,横眉扫视场中一圈,怒视来俊臣,很是激动道:“无论我等所言为何,汝皆不信。来大人要辨我等忠奸,那在下便剖心露肠,让来大人看看,是好是坏,是忠是奸!”
说完,便直接捅入腹部,割开肚皮,没有一点犹豫。面皮抽动,牙齿打颤,其人显然忍受着极大的痛苦,但面容间刚毅依旧。
鲜血横流,那肠子果真露了出来,安金藏“嗬嗬”地笑着,对着来俊臣,让其脸色难看不已。
李俭看着安金藏,眼中也有些赞叹之色。这,也是个狠人啊,说切腹,这便切了……
这么个小角色,竟然如此忠诚烈性。
“剖心以证清白,本官成全你!”来俊臣笑了,不过语气极度冰冷,厉声命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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