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咏在旁,一下子感受到了这位夫子的不同:这位夫子竟然一点儿都不凶,看上去没有多少为人师表的……严厉。可是不凶的夫子,学堂里的皮猴都皮起来的时候,夫子又怎么压得住?
“你叫什么?”
姜夫子非常柔和地问。
石咏在家教过石喻,这会儿喻哥儿听见人问了,赶紧从哥哥身后转出来,冲夫子行了一礼,老老实实地回答:“姜夫子,我叫石喻!”
姜夫子便即起身,冲石咏点点头,示意他觉得这孩子不错,算是合眼缘。
接下来杨镜锌告辞,留石家哥儿俩和这姜夫子详谈。
姜夫子将石咏和石喻带到他教蒙童的后一进院子里。石咏这边将石喻的水平说了说:说实话,喻哥儿还没怎么好生启蒙,如今只是读了两本蒙书,识了几个字,并且开始习练书法。
“已经开始练字了?”姜夫子一下子很感兴趣,转身取了纸笔来,递给喻哥儿,笑着鼓励他:“听说你字写得不错,可愿意给夫子写一个看看?”
喻哥儿点点头,抓了笔,一本正经地拉开架势,在纸上写了个“永”字。
世人都知这“永字八法”是练字的起点,而喻哥儿虽然别的学得还不多,这个字却真写得有模有样。姜夫子见了,都免不了目露惊异,将喻哥儿好生赞了两句。
喻哥儿开心至极,转脸就朝哥哥笑着,那意思是说:哥,你看我没给你丢人吧!
“夫子,我弟弟的天资其实不错,只是学什么全凭兴趣,有兴趣的事儿,就能一头钻进去学,要是不感兴趣,就总是偷懒犯困……”
石咏向姜夫子解释了弟弟的脾性。
姜夫子点头笑道:“那再好不过了!”
石咏听杨掌柜说过姜夫子的履历,知道他十几年前就中了秀才,可不知怎么的,始终没法儿再进一步,总是与举人无缘。后来无意中发现有一份教书的本事,有些皮孩子,别的夫子收拾不了的,送到他这里,反而慢慢能坐定了读书了。久而久之,他便也绝了科举进学的心,开馆授课,教书育人。
“我这做夫子的,就是得让这些孩子喜欢上自己学的东西才成!”姜夫子微笑着解释。
石咏登时大喜,问:“夫子,那您是愿意收下我弟弟了?”
姜夫子点点头,却说:“也不用这么着急,你先将弟弟送我来这儿一个月。这一个月里,喻哥儿若是学得好,我也教得开心,咱们再行这拜师礼也不迟!”
石咏索性不睡了,先去灶下舀了一瓢凉水喝了,然后披着衣去屋外小院里坐上一坐。
入秋之后,天气便一天凉似一天,此时夜气侵衣,石咏却觉得冷静了不少,仰头望着空中高悬的一轮明月,轻轻叹了口气。
忽听隔壁院墙上“咭”的一声轻笑。
石咏循声望去,墙头上却不见人影。石咏实在不晓得自己是听岔了还是眼花了,伸手去揉眼。
结果又是一声轻笑,一个清脆的少女声音低唤了一句:“石大哥!”
竟然是隔壁邻居家的小姑娘方小雁。
石咏登时臊得满脸通红,他刚才还满脑子乱哄哄的都是些胡思乱想,此刻好不容易冷静下来,却被个年轻女孩子家笑了一声,石咏仿佛被人窥破了秘密似的,满心的不好意思。
却听方小雁清脆的嗓音在夜空里说:“石大哥,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石咏听着赶紧站起身,循着声音过来的方向,冲那边拱了拱手。
却是方世英沉稳的声音响了起来:“石小哥,日后江湖……有缘再见吧!”
石咏抬头望望夜空,声音传来的方向根本就没有人。他知道方家父女并非寻常人,这时干脆老老实实地躬身拜了下去,算是向这对父女作别。
果然,方世英的声音又“嗯”了一声,似乎对他的礼数非常满意。方小雁则轻轻笑了一声,说:“再见啦!”
说来也怪,她那句道别,刚开口时听着像是在耳边,待说完,似乎说话的人已经飘然远去,那声道别也只剩袅袅余音,随即在这静夜里悄若不闻。
第二天石咏赶紧拉上石大娘,去敲隔壁小院的门儿。那院门儿却是没拴上,母子两个一推推开,只见隔壁小院里,到处收拾得整整齐齐,却不像是有人在住的样子。
堂屋里一张八仙桌上,一段乌木压着一封信,石咏递给石大娘。
石大娘也认得几个字,当下拆了信,草草读过。原来这是方家父女的道别信,信上只说他们决定举家南迁,投奔亲眷去了。石家的院子,原本租金付到了十月的,如今也只说任凭石家处置,尽可租与他人。
石大娘读毕,望着收拾得一尘不染的院子,忍不住叹了口气。
方家是特别省心的租客,又是热心肠的邻居。小姑娘方小雁每次见到石大娘她们,都会热情大方地招呼。那样的姑娘,谁不喜欢?更别提上回给他家雪中送炭的那回事儿了。
如今租期未到,方家却就这样悄没声儿地一搬了之,连道声感激的机会都没留给石大娘,石大娘心中自然是怅惘。
“咏哥儿,虽然人家说这院子咱们可以转租,可毕竟上回人家付了半年的租子。”石大娘与儿子商量,“要不,咱们还是把院子给人家留着,万一人家又改主意了呢?”
她的意思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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