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先转去了村西头。李大牛给石咏指点看了几处容易开垦的荒地位置。
石咏见这里虽然是没有垦过的荒地,但是总体地势平坦,容易开垦。就像李大牛说的,秋收之后一鼓作气,再忙上两天,就能将地平出来,第二年开春,犁一犁就能播种先种一茬什么了。
然而石咏的考虑却是,地势平坦,不止容易开垦,自然也容易驻扎行辕营房。如果他记得不错,将来八旗出城驻防,树村东驻扎的是正白旗,树村西则是镶黄旗。如果此时买地,就得买在树村东。将来若是这地被征了去,凭他是正白旗在旗的身份,即便有纠纷,也有办法斡旋一下。
可偏偏未开垦的荒地都在村西。
石咏心里有些犹豫不决,便央了李大牛去带他看看村北的荒山。
两人刚到村北口,已经见到弟弟石喻和李家幼子庆儿两个,齐齐从山坡上冲下来。
石喻见到大哥,双眼一亮,大叫一声:“哥哥!”扑过来,拉着哥哥往山坡上直奔。很明显,在此之前,石喻已经和庆儿在这儿玩了好一阵了。
石咏被弟弟拖着,奔上一座小土坡,居高临下,放眼望去,只见土坡背后是丘陵起伏,土坡正下方,有一方清泉汩汩而出,形成了一个浅塘,浅塘的另一端,山泉水沿着山间溪涧向东面流去。
眼下刚刚有些秋意,山间兀自郁郁葱葱。说来也奇,这里泉眼附近,山坳里背风处生了一大片野生毛竹,而向阳的山坡上则长了不少野桃。毛竹在北方山野之间很不常见,这里生了一大丛,倒也出奇。另外据李大牛说起,这里春天的时候,漫山遍野都是山桃花,别提多美了。
石咏站在山坡上,一阵清风袭过,顿时觉得心旷神怡。
“大爷,”李大牛从后面赶上来。他不好意思像岳母一般管人叫“咏哥儿”,便老老实实地这么称呼他,“这里好是好,只可惜,是山地,难开垦,山间没什么出产。就那么一汪浅水,也养不了鱼。”
这荒山,美则美矣,却没什么产出。
石咏点点头,表示他心头已经有数了。
之后李大牛提溜了庆儿和喻哥儿两个皮猴先回李家去,石咏自去见里长。
待到石咏从里长那里回来,到李家的时候,已是日暮时分。李家正炊烟袅袅。陈姥姥和李陈氏两个下厨,整治了一桌子的菜。
这里的农家虽也不是过午不食,可晚饭大多简单,晚饭过后不久便熄灯睡了。李家今日也是因为石家兄弟俩过来,才张罗了一大桌。李陈氏特地宰了一只鸡,切了一大块腊肉,加上李家之前晒的那些干菜,和茄子西葫芦之类时鲜的菜蔬,做了好些个菜,满满地都堆放在堂屋里的圆桌上。
石咏见李家人客气,倒也有些不好意思,招呼大家一起上桌,李家人倒是扭捏推让了一番,最终一家人都挤了挤,在桌边坐了下来。
陈姥姥辈分最长,先提了筷子,往石咏和石喻碗里各自挟了个鸡腿,几片腊肉,这才点了头,李家的儿郎们便不再客气,飞快地吃起来。几个大碗里还剩的那么点儿荤菜,转眼之间就被抢空了。
倒是石咏和石喻,吃着农家各色干菜野菜,倒觉得味道新鲜,哥儿俩就着饭都吃了不少。
一顿饭将将吃完,李大牛才小心翼翼地向石咏问起:“大爷,您拿了主意没有,这回打算买上多少地?”
石咏“嗯”了一声,吞下一块炖茄子,才回答道:“我已经和里长商议好了,这回把村北面正好十九亩的荒山买下来。这定金都已经付了,只等明日签文书!”
他话音刚落,李家堂屋里立时静了。
李家人盼了许久,才将石家哥儿俩盼来,只想着这哥儿俩能多置办几亩地,反正李家的人手够,把荒地垦了能多打几石粮食。可谁曾想……
李家人见石咏说话时候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心想,谁家的小子,不买那些容易开垦的荒地,反而要买没出产的荒山?
陈姥姥进过城,也听街坊邻里说过一耳朵:石家这个咏哥儿,莫非真……是个呆子?
下午晌喻哥儿下学,石咏去椿树胡同接弟弟。
石喻在学塾门口,似模似样地与一位同窗行礼告别。对方冲他招招手,说:“石喻,明天还是记得带饼子哈!”
石咏看石喻的这名小同窗,穿着一身细布衣裳,看上去与石喻年纪相仿,面色白净,不似喻哥儿被晒得黑黝黝的。
两人作别之后,那名小同窗就转身回到学塾里去了。
“他是夫子的儿子,叫姜鸿祯,是弟弟的朋友呢。”石喻向哥哥解释。
石咏则有些好奇:“怎么样?二婶给你做的饼子,中晌够吃吗?”
石家不富裕,平日里大家中饭都只吃饼子咸菜,到了晚上石大娘和王氏会带着大家改善伙食,添上个把荤素搭配的菜,还都将菜里的肉让给两个男孩子。
石喻早上上学之前,王氏也是往他的书箱里装上几个现烙的饼子。前两天,石喻说饼子不够吃,向王氏又多讨了几个。王氏心疼儿子,哪有不答应的?
“鸿祯觉得我的饼子好吃,我就分给他一半!”
石咏挑挑眉,心想:原来是这样啊……
“鸿祯就去自家厨房里,把师娘留给他的一勺炖肉舀出来,咱们俩就一起用饼子夹肉吃。哥,鸿祯家的炖肉可香了。鸿祯却说咱家的饼子做得好,外头脆里头韧,有嚼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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