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上美人开腔唱道:“梦后楼台高锁,酒醒帘幕低垂。去年春恨却来时,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是小晏的词,本来凄婉非常,此时却被她唱的婉转多情。
那仇无忌不知道小晏大晏,只觉得这美人钟情自己,恨不得立时冲将上去,将这美人拥入怀里好好爱怜一番。
小厮这时已经把酒菜送到,正一样一样摆开。
仇无忌却是不耐烦,挥了挥手就要小厮滚下去。
可谁知就在那一刻,说时迟,那时快。
小厮猛然出剑,一剑简简单单,毫无花俏,却是杀人的剑。
一剑封喉。
陈小桔!
仇无忌甚至连一声喊都没发出来,鲜血就喷飞了出来,更不用说去拿手边的刀御敌了。
仇无忌倒下,堂上美人还在唱:“记得小颦初见,两重心字罗衣。”
乍见杀人,她没有丝毫惊慌,反而曼步走下堂来,将门关了。
陈小桔拔出长剑,确认仇无忌死了,就打算离去。
那名妓小怜却是拉住了他的衣衫,低声道:“晚上来我房间。”
陈小桔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陈小桔和小怜认识有六七年了。
六七年前,小怜还是个青衣丫鬟,陈小桔也是个初来乍到的新嫩。
六七年过去了,青衣丫鬟成了名妓头牌,新嫩却成了老嫩,还是穿麻衣,喝劣酒,一副穷酸样。
可小怜就是舍不得。
不知道是不是忘不了当年雪地里的初遇。
“真要走啊?”美人在镜前卸妆。
杀手在一旁端坐。
“想回家了。”陈小桔笑笑,他已经换回了平日里的粗布麻衣,笑起来又是那副简简单单随随便便的样子。
屋子里沉默了下去。
两个人都不知道说什么。
过了一会,陈小桔起身,说:“不早了,我该回了。”
小怜急忙转过身拉住他,也不管还有一支金步摇还没拔下来,低低说:“你没听我唱吗?”
“唱什么?”陈小桔愣了一下。
“记得小颦初见,两重心字罗衣。”美人低唱。
夤夜深长。
未解的金步摇在烛火里耀着醉人的光。
原来之前堂上美人,万千情意,尽是对小厮说。
此时无声,胜有声。
陈小桔顿了很久,说:“我再留一会。”
快天亮的时候,陈小桔还是走了,他替小怜掖好被角,摸了摸她的脸蛋,转身出门。
江湖儿女江湖老。
此后,再见无期。
5.
二月初八,惊蛰。
早上的时候,下起了很大的雨。
陈小桔收拾好了东西,打算离去了。
他推开门,看着大雨满洛阳,想起当年第一次来洛阳时,也是这么大的雨。
那时少年麻衣仗剑,胸中也有志气豪情。
如今六七年匆匆过,心里想的却全是家乡的风景了。
该走啦。
他轻叹一声,关上住了六七年的屋子,撑开油纸伞,打算举步。
就在这时,有个伙计小厮,急急忙忙地闯进了他的院子,叫住了他:“桔先生!”
陈小桔看他有些面生,想了一会才想起他是听雨楼新来的伙计。
他不禁有些奇怪,最后一单杀仇无忌的钱已经结清,八百两上又加了两百两,这些年他和秦无争也算宾主相得,秦无争给的痛快,他自然也不会推辞。
难道说是秦无争反悔了?
照理说没这个可能,秦无争从来不是一个小气的人。
“桔先生……”那小厮说得有些颤颤巍巍,“王先生死了。”
“你说什么?”陈小桔皱眉,手下意识捏紧长剑。
他知道自己走不了了。
王十方死了。
死的那么突兀。
这个喜欢喝烈酒,骑快马,穿鲜衣的男人,仿佛上一刻才刚刚纵马越过长街,他那狂放的笑声还没有散去。
可他死了,现在就躺在听雨楼后院的堂前,冰冷的雨水从屋外的檐角滑落。
“谁杀的?”陈小桔把包袱放在一边的几上,抱着长剑问得无比平静。
“江南一带现在风头最劲的那个。”秦无争站在一旁,还是神色淡淡。
江南一带,近几年风头最劲的,只有一个江南剑王,叶缺。
传闻此人善使快剑,一手剑法快若雷霆,亦有奔雷之称。
遇到这样的对手,以王十方的性格,自然是要会上一会。
“昨夜他出门前,我再三叮嘱,叶缺剑法极其高明,和他仅在伯仲之间,要他万万小心。”秦无争说道这里叹了口气,说,“可惜……”
可惜他不会听的。
王十方就是那样的人,他喜欢练最难练的剑法,杀最难杀的人,做这个世界上最刺激的事。
他见不得有人比他厉害,有人比他的剑快,他就要更快。
于是他死了。
过刚易折。
杀人者,人恒杀之。
陈小桔慢慢听完这一切,然后说了一个字:“好。”
好是一个字,却是一个决定,他要报仇,为王十方!
本来刀手做事,生死由命,刀口上舔血的买卖,活了是运,死了是命,与他人无干。
可他是陈小桔。
他是个很简单的人。
他的人叫小桔,他的剑也叫小桔,他喝劣酒,穿麻衣,住破屋,拿最低的价钱,只想平平安安过完这几年,好回去娶那个一直在等他的女孩子。
但现在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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