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这是地处南方的凤溪国一年中最好的季节。
春花簇簇开放在街道两旁,朦胧的幽香之中远远地有喜乐从道路的尽头传来。
街道尽头矗立的是当今凤溪国最贵不可言的皇戚之家——官将军府。
此时礼乐与鞭炮声齐响,满眼红绸飘飘之间听到响动前来围观的众人这才想起今日正是这官家小姐官清颜与当今圣上的十六弟如今的睿王爷成亲的日子。
一块红绸遮住眼前的大半视线,新娘子颤颤巍巍地被人扶了出来。
一只手隐在宽大的衣袖间看不清原貌,而无人注意她的另一只露在空气中的手上却满是劳作的伤痕。粗粝的指尖紧紧地握着一个白色的小瓷瓶,明眼人都看得出那并非一只享受荣华富贵惯了的大小姐的手。
但是,谁又会去注意这些呢?
站立在花轿之前她脑中依旧还在回响着方才的声音。
“他从未喜欢过你,他不过只是单纯地利用你罢了!替我出嫁,这就算是你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
“这瓶子里装的鹤顶红,只需小小一颗便能让人永远安睡!”
“官七画,你去死吧!为了他……”
“嫁给睿王爷左右不过一死,你不如自己解决也好保全我官家的脸面!这样,对谁都好……”
一遍一遍在耳边环绕的,是方才在府中正堂听到的女子那刻薄尖锐的嗓音。
说这话的人,是她那位从小便高高在上的姐姐。从来不肯吝啬一个正眼给这这位庶出之女的姐姐,她未想到她那位高贵的姐姐第一次好好同她说话竟然就是来劝她去死。
一个人孤独地死去,因为不能污了官氏一家的门楣。
她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多少姑娘梦寐以求的出嫁之日竟然是她官七画命绝之时。
只是,到了这个时候她却依旧心怀半丝憧憬。
她竟然还想,再见那个人一面……
即将踏入花轿的那一刻,凤冠霞帔的姑娘抬起了头挑起了喜帕的一角往旁边观礼的人群中望去,看那焦灼的眉眼像是在寻找些什么。
然还未寻到那个记忆中的身影她便被跟在她身后的嬷嬷用力一推。她一阵踉跄摔入花轿,额头磕在车壁之上钝钝的疼。
随后在她还未反应过来之时,喜轿便被抬了起来摇摇晃晃地向前行进不知是去往那个地方。
她翻身坐好,眼眶中的泪终究是忍不住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与之同时的还有一股自额头缓缓流下的温热液体。
那是血吧!
但这些,如今的她已经丝毫不在乎了。
冰凉的药丸顺着食道滑入腹中,泪眼模糊间她似乎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她的爱人,是曾经说过要娶她进门的男人。可是如今,她被逼替嫁他又在哪里?
万千思绪最后只余停留在唇畔的一声浅叹。
“你们……都喜欢她!为什么呢?”
就因为她是将军府嫡女,就因为她……是她姐姐么?
眼中尽是不甘但她已然寻不到答案了,手中药瓶滑落骨碌碌滚到绣着金色凤尾花的喜服裙摆之上。
少女眼中的光芒亮了亮,倏忽间便又复归于平静只余血腥之气在这小小的花轿之中蔓延。
她……死了么?
混沌的思绪中,瞬间灌入她耳内的是一阵不知从哪传来的嘈杂之音。
睁开双眼,眼前看到的却是一片刺眼的光。
光影浮动,有尖锐而嘈杂的声音灌入耳内。声线飘渺,那声音仿佛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
“噼里啪啦……”
官七画辨认了很久,这才认出这声音的来源。
这是……爆竹的声音?
“嗯?”爆竹声?她皱了皱眉头瞬间便感受到了从后脑勺传来的绵绵痛意。
飘远的思绪渐渐回归脑中,女子的一双秀眉蹙了蹙眼睫微颤,却在下一刻恍然睁眼。
这是哪?
伸手挠了挠额前又痛又痒的地方,谁料却又牵扯出一阵剧痛。
官七画轻声惊叫一声,缩回手这才看清自己面前指尖上沾着的一大片粘稠猩红的液体。
这是……血?
脑中神识迟滞了片刻,尔后记忆便如涨潮般纷纷涌来让她瞬间记起了自己昏迷之前发生的事。
官七画记得,她是昏迷在万米高空之上的飞机之中的。作为美容院的首席整容师,她正乘飞机出国去国外参加一个高端研讨会。谁料,却倒霉地遇上了空难!
空难……
前世朦胧的记忆中止在飞机坠落的那一刻。
在那阵震耳欲聋的巨响之后她的世界便全然黑了下来然后就是一个乱七八糟的梦境。等她从梦境中挣扎出来一睁眼看见的就是眼前的景象。
她这是……在什么地方?
指尖上还染着鲜血,身子随着椅子的震动一颤一颤像是在向着什么方向前进。
眯眯眼睛,官七画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挑起垂在眼前的金黄色流苏她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此时的自己竟然是坐在一顶古色古香的轿子里的。
不对,轿子!那是什么鬼?
难道是刚才的梦还没醒?
她猛地闭上眼睛,本想证实自己如今所看见的一切都不过是一个梦。
谁料证实的目的没能达成,倒是因为动作幅度太大而牵扯到了额头伤口。
剧烈的如针扎般的疼从脑子里纷纷传来,倏忽间却有什么不属于她的记忆挤了进来。
眼中画面一一闪过,那是,一名少女短暂的一生。
那是……官七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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