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话里,透着浓浓的不屑和嘲弄,仿佛眼前的这个燕尔,冷束今天才认识似的。
燕尔还维持着坐在地板上的姿势没动,手和脚都一阵冰凉。她抬起头来,苍白的脸上神色很平静。仿佛在心里,早就做好了迎接最坏准备的打算。
只要他还活着,腿废了又如何?
燕尔抬眼看向走廊尽头,嘴巴蠕动着问了声。
“他在哪儿?醒了吗?”
冷束还是那副不咸不淡的态度。
“刚醒。他们在给他做检查,背部中弹,伤口要注意不能感染。至于腿......”冷束说着,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冷哼了两声,不说了。
燕尔抬手撑着地面,挣扎着想要站起来,面对冷束的阴阳怪气,一个字都没反驳。
倒是旁边的苏榄实在看不下去,一边上前扶起燕尔,一边扭头不约地瞪着冷束,出声警告他。
“冷束,你别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太太不是那样的人,陆少是她的丈夫,他比谁都要了解她。”
冷束微微挑眉,皮笑肉不笑地挑了挑眉。
“哦?那看来,我在阿擎办公室里,看到她派人送去的离婚协议书,是假的喽?”
“那是他们的事情,你......”
苏榄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还想和冷束据理力争,燕尔却像是压根没听到她和冷束的对话似的,看着前方轻轻说了句。
“我想去看看他。”
说完松开苏榄的手,直接走了。
苏榄转过身,一直到燕尔走出一段距离,她才走到冷束身边,目光犀利地看着冷束,咬牙说道。
“冷束,你别捣乱。你的那点心思,瞒得了别人,瞒不了我。要是被陆少知道了,你肯定要吃不了兜着走。”
冷束咳嗽了声,面上挂着一抹诡异的笑容。
他没说话,双手插袋从苏榄身边经过的时候,居然情不自禁地哼唱起了歌。
“桃花.......那个......开呀......”
苏榄:“......”
*
燕尔在病房外站了好久。
一直等医生和护士重新给陆圣擎检查完身体,恭敬客气地吩咐完所有的注意事项,一群人相继离开,她才抬步走了进去。
受了伤的陆圣擎背对着燕尔的方向,侧躺在病床上,修长高大的身体,即使穿着宽大的病号服,脚踝和手腕处,依然露出了好大一截。
隐约间,燕尔似乎还能看到他背部中弹的位置,缠着厚厚的纱布。即使被病号服遮盖着,空气里那股消毒水浓厚的味道,也始终挥之不去。
想到他在中弹前将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她的,燕尔莫名就想到很多年前那个晚上,他也是如此,用自己的身体,帮她阻隔了一片黑暗冰冷的世界。
眼眶没来由地发胀,燕尔抬步走了过去。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陆圣擎身体一震,即使没回头,他也能嗅到飘散在空气里,来自燕尔身上异常熟悉的味道和气息。
他试着想要转过身来,伤口处忽然一阵不适合细微的疼痛,让他微微皱了眉。
“你别乱动。”
燕尔疾步走了过去,一手轻轻地拖住他的后背,一手扶着他的前胸,一边低头去查看他的伤势。
“医生说了,你的伤口位置比较敏感。如果感染,会很麻烦。”
她特意拿了个抱枕,放在男人伤口的上方,怕他会有动作扯道,一边仰头看他。
“这样会觉得舒服些吗?”
男人一双眼睛深邃,像是一汪深不见底的深潭,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见他不说话,燕尔也没在意,松开他的腰身转而绕到另一边,抬手将他腿上盖着的被单掀了起来。
那双笔直的长腿,没有任何伤口,但是因为子弹伤到身体神经的缘故,即使她下手去触摸,也依然毫无感觉。
燕尔往后退了两步,拉开旁边的椅子坐了下去,抬手按在男人的腿上,轻轻地按摩了起来。好一会儿,才转头看向陆圣擎。
“这样有感觉吗?”
怕他有负面情绪,她又继续说道。
“你别有心理负担。你的腿没知觉都是暂时的,只要好好调养复健,一定会没事的。”
整个过程,燕尔显得很平静,陆圣擎更安静。
他一直安静无声地盯着燕尔,那双黝黑深邃的眼睛里,却潜藏着天大的情绪,隐没在男人不动声色的反应里。
好久,他忽然抬手摸向燕尔的脸,用病后特有的沙哑嗓音缓声说道。
“没关系。只要你平安健康,一双腿而已。”
燕尔帮他按摩的动作一顿,所有的情绪忽然间像是洪水开了闸似的,再也没法掩饰。
她忽然红了眼睛,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随即变成了有声的哭泣。
“谁要你的一双腿?!”
她猛地站了起来,低着头掉着眼泪,抬起的手颤巍巍地一寸寸过他毫无知觉的腿,最终又颤抖着摸向他的脸。
这一刻,燕尔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陆圣擎,其实你早就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了对吧?”她哽咽着说道,“可是你相信吗?我恢复记忆了,我想起来,我和你都是谁了!”
掌心下,男人的身体陡然一僵,一双死死盯着燕尔的眼睛里,瞳孔顿时收缩的剧烈。
“你想起什么了?”他哽着声音问,语气里是全所未有的紧绷。
燕尔哭着哭着,忽然又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
“除了想不起来我们是如何分开的,其他的,我都记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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