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宗翰,也搬离了早就没几个人的北安州治所,将大帐设在了军中。
夜色当中,这支女真西路军的大营,升起的篝火,似乎将半个夜空都映照得通明。新附军的破烂营寨在外围,不敢靠近真女真兵马的大营,哪怕已经入夜,这里都是乱纷纷的人声鼎沸。无数掳掠而来的财物生口,在这里形成了交还的市集。强壮生口,美貌女子,多半都已经被女真人挑选走了。
但是女真人粗疏,除了金银,更不知道那些东西更加值钱,审美观似乎也和这个时候的南人辽人有些区别,那些新附军们背地里还嘲笑过那些女真人选的女子,多半是大屁股手脚结实,经得起折腾的,哪里知道女子娇怯怯的柔美动人之处!
女真贵族这种审美观的改变,直到在萧言所知道的历史上,打进了大宋腹心之处,在见识了南人地方繁华之后,才慢慢改变过来。二次南下打破开封,大批宫娥帝姬充塞女真军中,更是加速了这一进程。
从女真人手里漏下来的东西,已经足够这里成为乱世中一个畸形的热闹市集了。辽地中京道百余年生聚积累,全部都成了市集上用作交还的货物。一堆堆看不清面目的生口女子坐在地上,麻木的等着他们未知的命运。高门大族清赏之物,成了被践踏在泥泞当中的东西。每天都有人在这里死去,每天都有各色连女真人都搞不清楚名目的新附军为了一点细故就互相殴斗厮杀,每天都有乱世百姓破家的故事发生。秩序在这里已经荡然无存,人性同样也成为了最为卑微的东西,生命已经一文不值。乱世如此,只有野兽才能在其间饱食狂笑!
真女真兵马的大营,在最核心处。这个时候的女真兵马,还保持着不少朴实敢战的风俗。军中号令森严,反而成了北安州左近最为安静的地方。只有用作大营夜间照明的篝火一丛丛一簇簇的在夜色当中飘摇。他们掳掠的财物生口,都有各自谋克的领催分别收纳看管,战事结束,再行分发。要是将这些财货生口乱入营中,就只有军法从事。
女真兵马的夜间逻骑,也仍然远远的派出,按番瓜代。偶尔有一两名女真逻骑经过新附军营盘所在,所有人都匍匐在地,看着他们的新主子。而这些女真逻骑,也都昂然而过。看也不看泥泞脏乱中的那些被他们征服的人群。反正不管这些新附军掳掠到了什么,最好的一份,还不就是他们的!
~~~~~~~~~~~~~~~~~~~~~~~~~~~~~~~~~~~~~~~~~~~~~~~~夜色才笼罩没有多久,几名轮值的女真逻骑,踞坐在马上,缓缓穿过正是在热闹当中的新附军营盘。他们行进的途中,不论什么人,都远远避开。几名新附军的将领,也赶过来,躬身哈腰的看着他们穿过。
这些新附军营盘,都放在女真大营南面,这里面向南京道,算是最安全的地方。所以才让这些新附军据守。向西向北方向,现在正是直面耶律延禧纠集的残军方向。偶尔还有小规模的战事爆发,双方哨探,经常遇上。这个时候才崛起的女真势力,还没有堕落得要以新附军为主力,驱赶他们上阵的时候,甚至还担心他们当在前面,反而冲乱了大军队列。
不过说起来,终女真一世,对这种投附军队的使用,始终没有什么太高明的法子。
这几个女真逻骑经过,本来闹哄哄的集市,顿时就安静下来。每个新附军的脸上,都露出了谄媚讨好的笑容,他们的军官,更是恨不得上去帮这几个女真老爷牵马。这几个女真逻骑,却看也不看他们,只是在马上低声谈笑,南面无敌,还有一支女真南下军马当在前面,在女真人意中,南下军马虽然不多,但是辽国已经给他们打得崩溃,宋人比辽人还要软弱,难道还有什么军马,能当南下之军一击否?
几个女真逻骑都懒洋洋的不大打得起精神来,论起现在女真西路军的心思,却是恨不得早点擒获耶律延禧,此次进军缴获已多,正是要将这些财货生口赶紧送回他们在女真国度安下的家。对宗翰顿兵不进,反而抽调军马南下,都有点不以为然。在他们意中,辽国长城以北的诸道,已经是天底下最为繁华的地方,缴获如此之多,正要回家夸耀,南面宋人富庶,难道还能超过这里不成?
看着几个女真逻骑傲气十足的走过去,瞧也不瞧他们曲意讨好的嘴脸一眼。一个新附军军官在他们身后直起了腰,揉揉笑得僵了的脸,低声嘟囔:“鞑子嘴脸!就识得金银,就知道选那些粗壮娘们儿,真正便宜,还不是归了老爷?将来这天下,还不知道真正富贵的是谁!”
突然之间,在南面远处,传来了急骤的马蹄声。北安州左近被女真和新附军兵马糟蹋得干净,这集市当中又无人敢发出一声。这马蹄声音,在夜色当中传出老远,哪怕在这里,都能清晰听见远远那气急败坏的急促马蹄声响!
几个女真逻骑对望一眼,人人沉下了脸,催马就从人群当中驰过,走避不及的新附军很有几个被撞倒踏翻,顿时惨叫。新附军们哪里敢计较,向两边急急退下,又挤倒了几间席棚,席棚底下安身的生口惊呼声顿时响起,连滚带爬的从里面逃出来。这市集当中本来就是遭遇了兵亟的百姓,突然传来惨叫惊呼的声音,马上就勾起了他们当日遭遇劫难的梦魇,一个个都忍不出扯起喉咙大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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