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真军将士卒的手停在了各自兵刃上,互相面面相觑,目光都望向几名带头的谋克。那几名谋克都杀得浑身是血,无不是带头经历苦战才冲到了离银术可不过数十步远的距离。可这几十步的距离,对这些女真甲骑而言,就是咫尺天涯!
每名领军谋克,都扭曲了面孔。双眼似要喷出火来一般。一个个牙齿咬得格格作响。转头四顾,那些南人虽然杀得剑甲俱残,身处甲骑重重包围之中。可都昂起了头,一脸不屑的握紧手中兵刃,和他们凶残的目光毫不退让的对视。
寒风掠过,双方目光对撞,似乎就溅出了火星。
鸟鞑子,若是不服气,尽管来就是!
这些领军谋克神色变幻,一时间不知道想了多少。到了最后,还是颓然松开手中兵刃。
他们都是银术可一路提拔上来,银术可行军打仗都身先士卒,行事也并不骄奢暴躁。但要求麾下儿郎做到什么,他必然先做到什么。赏罚也从来公平。若不是银术可带领他们奋战,在宗翰面前争取,他们这些小部出身子弟,甚而还有完颜家奴隶出身的人物,如何能到今日地步?
还有一个这几名谋克都不能说出口的念头。今日惨败,宗翰定然要追究。银术可活着,总比死了要强。要是银术可能在宗翰面前将这件事情顶下来,势力不受太大的影响。作为他的麾下军将,自然也不会倒太大的霉。若是银术可顶不住,宗翰暴怒,那追究的首先也是银术可的责任,大家总不至于断送了性命。
既然银术可下令,大家就听最后一次罢!
几名谋克军将,垂头丧气的松开兵刃,招呼各自麾下儿郎聚拢向北缓缓退开。再也不多看那些南人一眼。
军将如此,女真甲骑也全都垂下了头,心灰意懒的随大队而动。胯下战马,仿佛也感染了这般气氛,嘶鸣之声都停了下来。每一步都迈得沉重。
几百女真甲骑,如潮水一般退去。而那些残存宋军战士,就如一块块礁石,在潮水退去之后,仍危然屹立!
几名女真甲骑,落在最后,茫然四顾。满地都是自家同族战士尸首,偶有几匹战马,犹自在垂首拱着自家主人尸身。而那些南人战士,就最后屹立在这片战场之上,冷然的望向他们。
一名女真甲骑,猛的拿起长矛,狠狠在腿上磕成两截。然后大哭一声,也不管什么方向了,纵马就疾驰远去。
白茫茫的天地之间,只听见那女真甲骑,如受伤野兽般的嚎哭之声回荡!
银术可紧紧咬着牙。就听见喀喇一声轻响。竟然咬碎了一颗牙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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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真甲骑垂头丧气的默然退出这片战场。劫后余生的宋军战士。这才松动起来。不等岳飞号令,就各自去收拢战马,在这片被染红的雪原中翻动尸堆。看自家弟兄还有没有能喘气的。
在女真甲骑未曾退开之际,十三就紧紧的随侍在郭蓉身边,浑身肌肉都绷紧了,随时准备再度厮杀一场。等到这些女真鞑子退开,十三顿时就不管不顾的奔了出去,直冲向田穹刚才倒下的地方。
那里同样是人尸马尸遍布。刚才这里又经历了一场短暂和残酷的厮杀。放眼过去,哪里还看得见田穹的身影?
十三忍不住大喊起来,喊声都带着了哭腔:“阿爷!阿爷!”
喊声在雪原中回荡,哪里听得见田穹的回应?十三怔怔四顾,突然就发疯一般在尸堆中翻找。直找到几具马尸之后,才看见田穹靠在一具马尸之上,肩背创口流出鲜血,将那马尸腹部染得通红,已经冻成冰了。而田穹靠在马背上,已然没了声息。他手里紧紧握着一支破甲羽箭。脚下还伏着一名女真甲骑的尸身。那根破甲羽箭,就插入了那名女真甲骑的眼窝当中。
田穹负创躲在这儿之际。还和一名落马女真甲骑拼死搏斗了一番!
十三猛的扑过去,拼命摇着田穹身子。想喊什么,却喊不出口。这十六岁的小奚奴出身极苦,无父无母,从记事起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从十三岁起就在一连串的血火厮杀中挣扎求生。可从来未曾害怕过,也从来未曾哭过。
从一开始,十三就没对这个世界报过什么期望。不管遭遇什么样的对待,从来都是傻笑一下而已。这贼老天,还指望它能发什么慈悲不成?
但是此时此刻,莫大的恐惧却死死的攥住他的心脏,扼住他的咽喉,让他喘不过气来!
阿爷,阿爷。俺才觉得自家这条命不那么贱,这日子不全是你死我活的挣命,俺才觉得这天底下还有点暖意,俺才觉得自家能做点什么事情…………
…………你怎么就不能动了呢?
突然十三就觉得一只手按住了自家肩膀,十三猛然跃起,一剑在手。小眼睛中凶光闪烁,仿佛一头猛兽一般。转身就要挥剑刺下!
剑锋突然停在半空,盈盈立于十三面前的,正是郭蓉。
郭蓉轻轻挥开十三停在那儿的短剑。摘下腰间酒葫芦——此次突围,每人都带着两个葫芦。一个装火油,一个装烈酒。破营纵火用油,疗伤取暖用酒。两个葫芦都用羊皮套子包着保暖。这样标准配备郭蓉也不例外。她蹲下来,不吭声的就去掀开田穹身上甲胄,露出肩背上深深的创口。郭蓉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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