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可求冷哼一声:“某又不是刘光世的麾下。谈什么弃军而走?两军并肩而战。各负其责。当战则战,当走则走!鄜延军一路安排俺们守着后路,生怕俺们抢功,那时候又念到俺们折家了么?且鄜延军四万,兵精粮足,某就这六千子弟!难道还要兵少的去保护兵多的人不成?”
猛然之间,折可求就提高了声音,近乎怒吼。
“快快分发干粮。收拢人马,随某而走!再若不然,当某不能拿你行了军法么?直娘贼亏某还一向看好你这厮,却是个糊里糊涂的鸟货!”
折彦嗣仍然呆呆的站在那里,而折可求也终于没了继续和这小辈啰嗦下去的兴趣,轻蔑的一摆手,麾下亲卫顿时散开,自去传令布置一切。
折彦嗣突然跪倒泥泞之中,膝行几步,抢过来保住折可求大腿。
“将主!将主!俺们这一走。鄜延军军心士气就垮了啊!俺们折家军不能就这么走了!”
折可求一脚踢开折彦嗣,走开几步。大声怒吼:“军令传至诸指挥使,让他们把各自兵马带好!哪一个指挥稍有鼓噪骚动,就唯指挥使是问!”
折彦嗣在泥水中又手足并用的爬过来,双手踞地又连声哀求:“将主,这是四万鄜延军的性命啊!俺们一走,后路就彻底断绝,女真鞑子堵住河谷出口,鄜延军就完了啊!俺们折家和西军并肩作战百年,不能看着这四万条性命就这样白白丢掉啊!”
军营之中,随着折可求亲卫各去传令,也微微骚动了起来。这般情形,哪个带兵军将还能踏实睡大觉,都是在黑暗中等候着折可求归来,对人马做出布置,以应对此刻危局。营盘本来就不大,夜色中每个指挥使其实都守在帐门口,看着折可求的归来,只是不敢胡乱迎出去,乱了夜中军营秩序罢了。
折彦嗣的呼喊声和折可求的号令之声,他们都听得清清楚楚。黑暗中军士也涌到帐门口,互相之间,面面相觑。
折家军虽然异族出身,但是就是折家贵人,历代通婚之下,也早就与汉家一体。更不用说折家军中军士,更绝大多数就是汉家儿郎。
百年以来,折家虽然维持着一定的独立性,但是始终为大宋东征西战,战死子弟儿郎不计其数。这也让折家子弟自傲了百年,他们现今地位,他们吃的每一粒粮,领的每一文饷,都是堂堂正正理直气壮。
可是现在,却要弃军而走!
更不用说折家与西军并肩而战,几近百年。同生共死也是百年。互相通婚安居,与契丹战,与西夏战,与杂胡战。数代战士鲜血,都泼洒在一处。可是现下,这一走就是埋葬了整个鄜延军!
可是将主号令又是如此,让大家又能怎生是好?
折可求亲卫们的身影在黑暗中穿梭,寻着各指挥使低低传令。而折家军各指挥使也都默然领命,领着各部虞侯都头队正十将,带领各自人马,默然检点兵刃甲胄,等着领过干粮,然后陆续出帐,排成队列,准备漏夜而出。
每个人都在一边忙碌,一边恨不得掩上耳朵,不听折彦嗣那始终响动的哀求之声。那声响一句句只钻入心底,让人只觉得项上六阳魁首沉重已极,再也抬不起来!
那边折彦嗣始终追着折可求,一次次去扯折可求的腿,在泥水中不住磕头,但一次又一次的被折可求踢开。
对这个小辈,折可求也有些无奈。放在平日里,如此不遵军令之人,血缘再近,他砍了脑袋也不眨半下眼皮。但是现下,这鞘中长刀不知怎的就是拉不出来,只能一脚又一脚的踢过去,脱开折彦嗣发疯一般的纠缠,指望这厮闹够也就罢了。
这混小子虽然不懂事,可性子还算是刚直。就算不愿走也得捆着将他带上,将来还是要委以重任的…………
一时间折可求虽然给折彦嗣折腾得头大,心里面却还是做如是想。
一队队人马从营中带出,默然列队。似乎都在刻意避开牛油火炬映亮之处,只是躲在黑暗之中,无数人在队列之中只是垂首。看都不敢看那在泥水中打滚的折彦嗣一眼。
而这边折彦嗣又被折可求重重一脚踢开。瘫倒在泥水里。大声喘着粗气,似乎一时间也没了再挣扎下去的气力。
折可求也不看他,只等大队集结完毕,就令亲卫将这厮捆上带走。
折彦嗣重重喘息了一阵,突然又凄厉长笑起来,从泥水中挣扎爬起,这一次却不向前,只是摇摇晃晃的站在泥水里佝偻着身形斜睨着身形入山的折可求。
“…………俺知道将主心思。无非就是天下大局将变!这个时候,有兵有将,就是将来富贵…………要是争天下争富贵,将主你要打便打,要走便走。俺只是听你的号令!可现在是与鞑子战啊!鞑子将俺们河东百姓杀得好惨!”
他咳嗽一声,继续说了下去:“…………在鞑子面前,打不过败了也是常事。到时候俺豁出性命也护着将主冲杀出去!可是掉头便逃,葬送四万鄜延军给鞑子是什么道理?将主你瞧不上西军,可三川口,好水川。定川寨。西军对着鞑子都败了,可谁又在鞑子面前就弃军潜逃了?到时候有史书在。上面该如何写将主你!”
军寨之中,一片沉默,只听见折彦嗣低沉的语调响动。折可求反而没了刚才的恼怒之态,只是报臂站在那儿,听着折彦嗣的话语,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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