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可世招手示意旗牌官将他带出去,语调放缓了些:“四万鄜延军有人有马。有刀有枪。四面都有援军。只要临阵不退。还怕鞑子吃掉俺们不成?好生歇息一下,到时候跟着某厮杀就是!直娘贼,鞑子还不是一刀一条命,一枪也是一条命!”
平日里杨可世这老丘八做派和说话语气,最是为鄜延军上下瞧不上。西军将门也都是几十年上百年的世家了,早就开始看重风度仪注。杨可世如此地位还是如此,未免太失了些体面。
可是现今,当帐中诸将包括刘光世在内手足颤抖。脸色青白,半晌说不出一句话的时候,却是只有杨可世,才能让人感到一丝安心!
旗牌官朝着杨可世平胸行了一个军礼,将那管屯官掺了出去。杨可世更挥手将几名侍立亲卫都赶了出去,当帐中再无闲杂人等之际,杨可世转向刘光世,目光如电。
“将主,此刻军情危殆万分!俺这就向西,集结所部。为大军打开一条通路!在俺未曾撞开一条道路之前,还请将主就坐镇此间。千万不能轻动!”
刘光世嘴唇嗫嚅,一时间竟然则声不得。
杨可世说的道理,他都懂。但是现下情形已然危殆到了万分,折可求都跑了,让他如何敢还坐镇合河县治不动?
刘安世在旁脸色铁青,追问了一句:“向哪儿打?”
杨可世冷冷道:“向西打通蔚水河谷通路!朝黄河边上打!若是打不通,就朝北转,向河外三州靠拢!”
刘安世声音低沉了下来,迟疑道:“向南呢?”
诸将都是眼睛一亮,甚而包括刘光世在内!
蔚水河谷之南,是吕梁山主脉,山势重叠反复,人烟稀少,山径道路险绝。最多只能通行零星哨探人马,绝不是大军能够通行的所在。杨可世与折可求遮护后路,主要防范方向都是向着北面的诸条山间通道。
向南可保没有女真大军堵截,但是四万大军散入吕梁山主脉当中,同样就是等于放弃了这支鄜延军!再无半点可能在吕梁群山之间,掌握住这四万军马,也绝无可能携带多少辎重粮秣。四万大军,等于就是不等女真大军来打,就自行崩溃于吕梁山主脉之中。就算没有女真鞑子沿途抄截,衔尾追杀,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能走出这重重群山之间!
且宗翰所部自宜芳而向西而进,只要在南面沿着湫水河谷分出一小部人马,经临泉而抵天浑津,就可以与已然抄截后路,隔断大河的娄室所部会合,行进快捷之处,远超向南翻越群山的鄜延军所部。而就算侥幸越出群山的鄜延军残兵败将,也只能等着被女真鞑子屠戮,再无半点反抗能力。除了零星人马带足粮秣躲在吕梁群山之中当个半年一年野人能躲过女真兵锋之外,向南溃逃就是自寻死路!
看到诸将包括刘光世意动神色,杨可世脸色更黑,怒声道:“刘将主,你若向南,就是葬送这四万子弟!到时候看小种相公饶不饶得你!”
这个时候,杨可世也再不顾及西军一脉的情面,口水都快喷到了刘光世的脸上。
刘光世垂首摇头:“某不向南,某不向南…………”
他突然又抬首,定定看着杨可世:“杨将军,此刻向西争路,还来得及么?若是向西冲不过去,向北能冲过岢岚水么?你有几成把握?”
杨可世容色如铁:“折可求直娘贼的跑了,现下后路情形,俺如何知道?宗翰所部后续而进,北面鞑子兵力,也只会越来越厚。现下说得上什么把握?可总不能丢了大军,眼睁睁的看着四万儿郎被鞑子屠戮,只有死中求活!”
扫视默然不语的诸将一眼,杨可世冷冷加了一句:“不论如何,俺总是冲杀在你们前面就是。要死也只是俺死在你们前面!”
刘光世踌躇,似乎还想再细细商议些什么。杨可世已然不耐烦的怒吼起来:“现下哪里还有运筹帷幄布置周祥的时间!现下只能拿命去拼!萧言在燕地所为,你们都看在眼中,凡战当先,才让他杀出一条血路,平定燕云,最后扶摇直上!如此艰危处境。还犹犹豫豫。只求完全。亏得此前还想杀入太原府,迎回二圣,将燕王地位取而代之!”
这番话已然说得绝不客气,每一个字都如一记重重的耳光,响亮的打在刘光世的脸上!
刘光世脸色又青又红,刘安世都按着了腰间刀柄。最后还是刘光世猛的甩甩头,上前对杨可世深深一揖到地,起身之际。开口语气,诚挚到了万分。
“此次东进,其错在某!四万鄜延子弟,刘某安敢轻弃?还是如前所议,后路鄜延军马,尽由杨将军调遣,某只率中军坐镇此间。还请杨将军看在四万鄜延儿郎面上,为大军打出一条通路!刘某在此拜求!”
杨可世默然点头,朝着刘光世拱了拱手,大步就走出帐外。
中军大帐之外。数百锦衣铁甲的中军亲卫,早就没了此前森严的队列。只是围在帐幕之外,数百道目光,只是在沉默之中投射过来。
大军深陷死地,女真截断后路,折可求弃军而逃。如此军情传来,谁都知道战局恶劣到了何等程度,谁都知道这位刘将主此次出兵到底是多么自以为是,到底是多么轻率浮躁!
但是这个时候,也唯有指望这些军将,能将大军带出死地。也唯有指望大军之中,仅有一名深孚众望的客将杨可世!
帐中杨可世的吼声,这些亲卫都听得清清楚楚。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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