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头是认识这位前大兴县尊的,瞧见他,却有些高兴,“沈老爷,可是来看俺家少爷的么。”说着,就对孙应龙说,“这是俺们大兴县的知县。”
沈榜笑着拱手,“在下宁波知府沈榜。”孙应龙是个机灵的,顿时就明白了,这位应该是国舅爷的老师,顿时不敢怠慢,“下官南京锦衣副千户孙应龙,见过府尊大人。”
这时候,王久使劲挣开沈榜的手,怒目看着孙应龙,“你可知道,方家并无为非作歹之事,方勉之又有功名在身,为何查抄他满门?”
孙应龙一摊手故作无奈,“这位夫子,下官只是依律办事。”
沈榜暗中叹气,唉!这位老友,虽然平时也能说说笑笑,但还是太方正了些。
不管是官袍还是儒衫,都是能遮住脚面的,当下沈榜就伸脚在下面狠狠踩了他一脚,这才笑着说道:“孙千户可否把卷宗给本官一观呢?”
这时候,大头忍不住就说了,“沈老爷,这事儿,你别管了,俺就是要抄方家给俺家老爷出气,不然俺们家被烧掉了,找谁喊冤去?”
小孩子说话童言无忌,这话硬生生就把那位行事略显方正的王长空给噎住了。
这位王长空虽然是沈榜的狗腿师爷,但他到底是正经读书人出身,就像是这个时代的官员礼貌优雅地劝课农桑,可又真有几个是脱掉鞋子到秧田里头插秧的呢?他们拿起犁头,不过做做样子,给老百姓看看[你们看,本官也是耕读传家,如今劝课农桑,也是行家里手],其实手上嫩的只有握毛笔握出来的淡淡茧子,若是握别的东西,连那淡淡的茧子都要磨破的,那怎么能成。
所以,他对当众冲击府学,无故查抄身有功名的大商人这样的事情极度之反感,这种反感甚至要极大地超过当初听说国丈家被烧成白地的震惊。
屁股坐歪了,观点肯定不正,王长空如今的屁股依然坐在读书人的位置上,自然就无法接受。
他看着大头,伸指指着他,“你,你,你……”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再想想,自家东翁也是因为国丈而上位的,顿时,就有些心灰意懒,长长叹了一口气,转头过去不再看对方。
而大头被沈榜要卷宗弄的有些不高兴,小孩子的喜怒顿时就要显露出来,当下就问:“怎么,沈老爷对俺给俺家老爷出气有意见么?”
沈榜顿时脸上一黑,转头看看狗腿师爷,王长空别着脸谁也不瞧。
倒不是说沈榜没有应变能力,古代官员处理政务大多要依靠庞大的幕僚团体,时间长了,一有事情他们下意识就会先问问幕僚,这种制度也给了一些随员和吏员玩弄手段的机会,正所谓,任你官清似水,难逃吏滑如油。
不过沈榜到底是曾经的榜眼到二甲头名,他转头看也不过就是下意识,然后随口就笑着用亲昵的口气说道:“思南,本官也是要走朝廷的章程,若你家少爷在,就明白了。”
他这一说,大头顿时就想,这位沈老爷是少爷的老师,懂的肯定比俺多,当下就咧嘴一笑,“沈老爷这么说,肯定是有道理的,俺给俺家老爷出气,倒时候少爷回来,要是生气了,沈老爷可要帮俺说话啊!”
看大头说话,正所谓人比人气死人,沈榜这时才觉得自己那个挂名的学生郑国蕃聪明有决断但又有淳朴,像是大头这样的孩子,当真是孩子气的很,给人感觉真是喜怒无常,未免叫人啼笑皆非。
“这是自然,老夫也许久没瞧过他了。”沈榜摸了摸胡子笑,然后就对孙应龙道:“孙千户,这章程,还要孙千户陪我走一走啊!”
孙应龙顿时就吃了沈榜一个不声不响的警告,他也知道,这位宁波府那是借力打力,若不是国舅爷,自己才不畏惧他,但人家是国舅爷的老师,这个口头上的警告和便宜,也就只能捏鼻子吃下去了,当下连连点头,“下官当会附上卷宗给贵府的。”
这双方见面后,开头就有些不愉快,不过,事情也办了,大家其实也都是国丈的人,自然就要料理首尾,王长空虽然说方家罪不至抄家,但是到底是商人,大斗进小斗出这种事情肯定少不了的,也就是后世所说的量刑过重,但若说六月飞雪冤屈的老天都看不下去,那未免也扯淡了。
孙应龙是机灵人,自然不会自己吞下抄家的家产,这家产就分成几份,宁波府占了一份,小窦子替德妃娘娘也占了一份,国丈自然是不能省掉的,不然,桃花坞被烧了岂不是白饶了,至于他自己,却是拿的最小头,小窦子看他在这上头谨慎,也比较满意。
这些细节小事,自然有手下去慢慢处理,众人然后就悄悄往颜府去了,也不走大门,直接走小门,看小门的居然认识大头,满脸惊喜,也不问,直接把人放进去了。
主仆见面,自有一番喜悦,大头按捺不住,来不及介绍,先给老爷报喜,把自己整治那些闹事秀才的话说了,郑连城欢喜得一把抱起大头来,在他脑门上就亲了一口,“我的乖儿,不枉我疼你。”说实话,这些天,郑连城气得每天心口疼,但是他的身份又导致他不好出去大闹,而董其昌和陈继儒的法子虽然好,到底没有大头这般赤裸裸来得舒服。
这就是当众有仇报仇的畅快感了,却绝不是私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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