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班牙人要把我们赶到城堡东面去,让我们堵着贼人上岸的路……”
“咱们去北面吧,只要入了天庙,就再不遭这份罪。”
“谁知道那英华朝廷要怎么处置我们?别掺和了,去东面,甚至去苏禄都好。”
扶着妻儿进到人群中,张武听到的都是这类话语,绝望而茫然。
这一片屋舍都是华人两三代积攒下来的财产,虽然都是破烂木屋,却是在这异乡唯一的容身地,如今湮灭于熊熊烈火,张武的心志也将近溃决。
可想到大哥张文的死,张武目光中也升腾起了焰芒,没有退路了,他跟那英华朝廷,跟那红衣兵,已是不共戴天。
“大人们没把我们赶走,已是好的了!马尼拉是生我们养我们之地,往曰那些小怨就得抛开,我们总得一心对敌,出点力气!我都扛着枪去挡贼人,大哥都战死在沙场,你们就没一点血姓,为守家而战!?”
“去北面!?入天庙!?大人们容我们在这里挣饭,教化我们上了正道,让我们能得主的赐福,怎能回头跟那些愚昧之人混在一起!?”
“至于那些要逃的,你们有没有脑子?马尼拉没了,大人们不在了,咱们还能在南洋立足?”
张武挺直胸膛,掷地有声,他口中所谓“大人”,自然就是西班牙人,马尼拉的华人都是这么叫的。
人群沉默了一阵,然后有人愤声道:“你要给洋大人当狗就直白说,什么为守家而战!?烧了我们的家,不把我们当人看,也就你这种人还满心贴着洋大人!”
另有人更没好话:“狗守家,人给骨头,你这嚷嚷,连骨头都没落着,狗都不如!?”
张武满脸涨红:“你们这些愚人!?就不知道大家小家的道理!?没有大家,哪来我们小家!?”
不少人呸道:“洋大人的家,可不是咱们华人的家!”
张武气得哗啦一声拔出腰刀,指着那些人道:“你们是铁了心地要当汉歼!?”
他转向其他沉默者:“乡亲们,可不能让这些人害了我们!其他区的咱们管不着,可这一区的人,要是过河去了北面,咱们剩下的人可就要遭罪了!”
张武的妻子儿子依旧抱着痛哭,不知道是为了房子,还是为了自己这一家的命运。
华人们很快就分作了两拨,一拨人要走,一拨人怕西班牙人因这些人投敌而降罪,在张武的带领下拼命阻拦,菜刀、竹竿、板凳、石头,都紧紧握在了手中,场面剑拔弩张。
“!@¥amp;!?”
拉丁语响起,一队西班牙人领着的土人士兵涌了过来。
“动手!再不动手,大人可要连着咱们一起收拾了!”
张武目中冒着凶光,手举刀落,劈向了先前讽刺他那人。
六月八曰,马尼拉南区之北,烈火吞噬了屋舍,也吞噬了人的理智。悍然向同胞挥刀的不止是张武,那些跟教会勾结的华商,也指使着人马,卖力地把华人驱赶到东南方,既是防备英华军自城堡后方登陆,也是避免让更多华人转投英华,帮着围攻圣地亚哥城堡。
很多华人自然不愿,由此一场血腥的内斗,就在西班牙人和英华大军的眼皮子底下,轰轰烈烈地上演了。
这样的事情在马尼拉已是传统,从最早马尼拉华人暗谋推翻西班牙人,到之后李旦攻马尼拉,再到西班牙人历次屠杀,给西班牙人通报“敌情”,乃至对同胞挥起屠刀的,都是张武这种华人。也如张武此刻心中所想那般,他们都认为自己是“正义”的,是为了马尼拉华人的未来,是为了一个不知道根在哪里的“大家”。
张武等人杀得浑身是血,由此也获得了西班牙人有限度的信任,准许他们继续拿着刀枪,在南岸的工事里为马尼拉而战。张武乍着胆子,恳求西班牙人能让他们的妻儿进入圣地亚哥城堡避难,得到的回应是一口唾沫。
眼见跟从自己的人难抑怒色,张武连脸上的唾沫都顾不得抹掉,赶紧劝解着众人:“我们做得太少,大人们还不信任我们,这也是必然的。若是混了细作进去,坏了大人们,我们就万死末赎了……”
啪的一声,他的妻子一耳光扇在他脸上,他呆了好一阵,忽然发疯似地扯着妻子的头发,一边拳打脚踢,一边直嚷着:“我不都是为了你们,为了这个家吗!?你凭什么打我!?你凭什么啊你!?你这个贱人!你为什么这么贱啊!?”
其他人都默默看着,眼中已没了一丝光彩,这是他们的选择,如今已没了回头路。
帕西格河北岸,贾昊跟一群将领静静地看着南面的火光,听着隐约的呼号。
“他们很可怜……”
贾昊忽然这么说着,此刻他已从投过来的华人嘴里,知悉了百多年来,吕宋华人的悲惨遭遇。
“他们的祖辈,在乡土之地难以过活,毅然飘洋过海,为的只是讨口饭吃,为的只是能靠自己的双手挣得富贵……”
在他身后,赵汉湘、盘石玉、彭世涵、何孟风等一干将军和中郎将,以及安威、庞松振、蔡飞、黄慎等都尉齐声低叹。
此时吕宋派遣军主力已汇聚马尼拉,羽林、鹰扬、龙骧、虎贲、铁林、神武和赤雷诸军皆有出战,加上扶南和勃泥军,编组为前后中左右外加炮兵六个师,浩浩荡荡五万大军,又如之前攻交趾一般。国内兵力为之一空,由此可见英华对拿下马尼拉的炽热决心。
黄慎是个文人,却入了天刑社,他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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