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山失魂落魄地退下,正要出宫,被一人叫住,却是《越秀时报》总编,越秀学院院长雷襄。
“恩师,我不觉得自己有错,报纸不该只行鼓吹之事,报人天职就该是探得真相。”
“当初你离开《越秀时报》,去办《中流》时,我就说过,你这一道没有错,但你莫忘了,天道应于时势,有些道,若是不合时势,不仅违天意,也逆人心。你有没有想过,你现在还只是探满清的军国之事,若是依着你这一道,也去探咱们的军国事,还堂而皇之登载于报,会是怎样的情形?”
“这个……《中流》只探满清之事……”
“可没有满清了呢?你这一道,不止有你在行,国中其他报纸,也偶尔为之。譬如前一阵子,大军北面佯动,就有报纸自以为是,将本[***]略详细剖来,让佯攻毫无建树。多少儿郎洒血疆场,却作了无用之功,这就是说出真相的代价。今曰你道明了满清谋划,还只是让朝堂误判,异曰敌人知我一国知之,改弦更张,又要有多少人受害?”
师徒对话,已触及到了报人报纸的根底,白小山依旧有所坚持,雷襄却是看得更宽。
雷襄总结道:“我们所言的天道,无非是天人三伦,实质是人道。若是背离人道,所行的天道又有何意义?报人天职,确是要合天道,要探事实寻真相,可昂首索道时莫忘了,我们还得脚踏大地,以人道为本。众口铄金,我们报纸一文刊出,效力百倍于众口,说什么,怎么说,要有权衡,有计较,要中庸行事。”
白小山品了好一阵,慨然道:“恩师原来是悟透了报人天道,才决意行鼓吹之事,而不是行寻真之事……”
雷襄点头:“天道之根,在于福人。史法司曾跟我谈过,说天道应于法,有绝对之公正,然则有时这公正却与福人悖离,譬如杀一无辜之人,可救千万人,这一人杀不杀?杀则有损公正,不杀则损千万人姓命……这番权衡,就是在天人之间寻得中庸。”
他没有说答案,白小山却已有所悟,再叹道:“如此我真是错了……”
雷襄却问:“陛下有何处置?待法司审查?没撤换你?呵呵……”
他摇头道:“你啊,还是没悟透陛下之道,陛下是你《中流》报的司董,也算是报人。没撤换掉你,就说明作为报人,陛下不认为你有错,至少不认为你的用心有错。”
白小山脑子有些乱了,恭谨地拱手道:“请恩师赐教……”
雷襄又说到了掌管律法的史贻直,“掌国者要背负千万人生死,他自然要中庸行事。可对那无辜一人而言,他就要声张公正。我们报人,有时是掌国者,有时又是那无辜一人,到底该如何权衡?根本还是在真相,在事实嘛。”
这话尽管有些玄虚,白小山却明白了很多,他深深长拜,豁然而去,雷襄看着他的背影,摇头自语道:“百年之后,你这一道才能大兴于世,而现在不行,现在远远不是时候。”
雷襄是李肆急招来商量该怎么管治国内报业的,《中流》之事让李肆警觉国中舆论太过散漫,朝廷管制,具体说,是朝廷调控手段已远远跟不上形势。能侵蚀军情司的谍报体系,报业已有失控迹象。
“还不是你纵容的,你啊,有些地方跨的步子太大,有些人跟上了,有些人跟不上,这一国就如跛脚巨人,还不知什么时候要摔一跤狠的。”
接着是段宏时的训斥,雷襄带来了国中舆论全景。雍正大举兴兵,国中舆论喧嚣不已,一面是群情激愤,觉得雍正这鞑子皇帝自不量力,欺人太甚,一面又在声讨朝廷无能,这么大的事,居然后知后觉。
广昌一县,不仅知县等官员殉国,还死伤数千县民,让心气正高的国民都自觉被抽了一耳光,火辣辣地痛。不少人直接问责朝堂,都察院迫于舆论,开始准备就此事弹劾枢密院和军情司相关人等。
这都还只是间接问责,不少热血士子无所顾忌,在报上直接置疑“先南后北,由西向东”的国策,说这是明展腹背,勾引满清南侵。而置疑的对象,文里只针对朝堂,意思却很清楚,皇帝陛下,你是不是犯昏了?
一国气象初成,人心总是有些偏激,用李肆前世的话说,眼下英华一国的国民,个个都是愤青,就觉得老子天下第一,格外受不得委屈。主政的朝堂诸公,但凡行事柔和,都要被吐口水,即便李肆身为开国皇帝,开新世的圣人,威望无以复加,依旧难逃被置疑的下场。
段宏时的训斥,重点还在南洋西洋政策上。李肆力拓南洋,格局非一般国民熟悉,尽管一国在海运和诸多产业上受惠于此,但国民都觉得,为此招致满清南侵,有些舍本逐末。
李肆无奈地道:“没办法啊,外事还是我掌着,这番格局,能看清楚的也只有通事馆和外贸工商,跟主理国内事务的政事堂还凑不到一起。”
段宏时沉声道:“隋炀帝的教训,你还看不清楚?外事现在关联如此紧密,你就不该继续单独掌着,要让政事堂跟通事馆一起来看这内外格局。”
李肆有些犹豫:“现在火候足了吗?”
这一国就是先进和落后两面层层拼凑融合起来的,最早国内是工商和农稼事分立,朝堂还由中书省和尚书省分管,经过多年努力,以官府下乡,中央地方分税和东西两院等政策,渐渐拼凑为一个棋局。
现在国
喜欢草清请大家收藏:(m.shudai.cc),书呆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