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晓得痛!我还以为你是根木头哩!”李阿珍一只手叉腰,骂人的话一嘟噜一嘟噜的来了,骂得唾沫星子飞溅,站在旁边看热闹的那个小娃子伸手抹了抹脸:“李奶奶,你的口水流出来了,好脏!”
李阿珍低头看到了那个小不点儿,弯腰下去,气哼哼的伸手去抓他的手,没想到小娃子倒是机灵,扭了扭身子,迈着两条小短腿跑到床那边去了,一边跑还一边扮鬼脸:“李奶奶,你抓不住我咧!”
李阿珍火冒三丈:“你这死尻的小虎子,跑到我们家来撒野!老娘不好好收拾你,老娘就不姓李!”
“李奶奶,你姓啥不关我的事,你信不信我把你刚刚做的事情说出来?”小娃子抱着床柱子,小小的身子摇过来晃过去,一点也不怕李阿珍的模样,气得她全身直打颤:“你给老娘等着,老娘去告诉你爹听!”
“你去,你去!”小娃子站直了身子,指了指墙上贴着的那张mao主席画像,偏头望着李阿珍,一本正经的说:“我去告诉主席爷爷,你刚刚拿枕头捂着小红的脑袋!”
听了这话,陈春花的脑袋“嗡”的响了一声,脸色煞白。
原来婆婆把她支走,暗地里下了毒手!
她冲到了床边,一把将自己的女儿抱了起来,小囡的脸上一片潮红,眼睛半开半闭,好像是睡得迷迷糊糊时被惊醒过来。她颤颤巍巍伸出手放在她鼻子底,一点点温热的气息粘在她的指尖,这让她彻底放下心来。
“你试啥试?”李阿珍有几分心虚,可还是扯着嗓子直吆喝:“你还真信了这毛娃子的话?他晓得个球!”
“我亲眼看见的,那还有假?”那小娃子又灵活的从床那边钻了出来,冲着李阿珍扭了扭身子:“李奶奶,你就是想害死小红!就是就是就是!”
小娃子的声音特别响亮,跟三月里打雷一样,轰轰的炸着人的耳朵。
“吵啥吵哩?”唐振林从外头走了进来,见着一屋子人,有些奇怪:“都挤在这屋做啥子?嫌这屋子太大了?”
“唐爷爷,小红要被他奶奶捂死了!”小娃子又赶着跑过来告状,眼珠子乌溜溜的转了转:“还好我看见了!”
唐振林冲李阿珍瞪了一眼:“你干啥呢?”
李阿珍气呼呼回了一句:“小虎子的话你也相信?没看这丫头片子还好好的?”
唐振林低头看了看媳妇抱着的那个小女娃,脸色红润,呼吸匀称,跟没事人一样,他这才放下心,伸手摸了摸小娃子的脑袋:“小虎子,你看错了,李奶奶肯定是在给小红盖被子呐,她怎么会想捂死自己孙女呐!”
“我没看错!”小娃子一伸手,忿忿的将唐振林的手拨开:“我知道你们俩想要大根叔叔生个儿子!你们不想要女娃!”
他伸手抹了抹眼睛,哼哼唧唧的哭了。
屋子里的人都大眼瞪小眼的看着他,不知道他为啥哭得这样伤心。
这时,陈春花怀里的小囡扭了扭身子,哇哇大哭起来,顷刻间,屋子里充斥着哭声,一声高过一声,一发不可收拾。
“哭哭哭,赔钱货就会哭!”李阿珍恨恨的看了那个哭得满脸通红的小囡,伸手扯了扯唐振林打着补丁的衣袖:“还杵着看啥哩,去二根那边瞧瞧孙子去。”
走到房门口,李阿珍回过头来,朝着地上吐了口唾沫:“呸,生不出鸡蛋的母鸡!”
那唾沫刚刚好吐在了唐细丫站着的那地方,她朝旁边闪了闪,一只手拧着衣裳角儿,臊得抬不起头来。
“虎子,虎子!”
门外头传来一阵叫喊声,小娃子伸出脑袋应了一句:“娘,我在这呐!”
“又在这里麻烦婶子!”一个二十三四岁的年轻女子走了进来,一把抓住了小娃子的手:“真是不老实,害得娘到处找你!”
年轻女人名叫林淑英,是小虎子的妈妈,她穿着崭新的深蓝色粗布衣裳,里边是件白色的衬衫,时髦的小圆领,领口的扣子是黑色的塑料扣子,将她细小的脖颈衬得更白皙了。
陈春花望着林淑英身上的衣裳,心中实在羡慕。
人比人,气死人,她和林淑英年纪差不多,可两人的命可是截然不同。
林淑英命好,嫁过来第二年就生了小虎,第四年又生了一个男娃,婆婆把她宠得上天,她坐月子的时候,婆婆托人去城里买来麦乳精,一天给她冲上一大碗,蒸鸡蛋煮鸡蛋变着法子弄没停过,隔得十来天就能闻着他家炖老母鸡的香味。
“春花,我给你带了个鸡蛋过来,你趁热吃了!”
林淑英从兜里摸出了一个圆滚滚的煨鸡蛋,走到陈春花面前朝她手心里塞:“你坐月子,该好好补补身子!”
陈春花本来想拒绝,可这手却不听使唤,颤颤抖抖的接了过来。
人穷志短。
注:女主穿过去时是六十年代末期,挣钱的时候是八十年代,所以这书名叫做《八零年代金满仓》,其实经历了六十、七十和八十三个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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