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迈也知道,在千里之外的龟兹,也有人像马小春照顾自己一般照顾着自己的一双女儿。
“不用考虑上学的烦恼、找工作的烦恼,无论做什么都会有人帮忙安排好,无论去到哪里都会有人照顾好,可是……这样真的就比什么都自己忙碌更幸福么?”
过去的两年,一切都是为了生存,为了自己的生存,也为了亲人与兄弟的生存。在这种极端严峻的生存考验中挨过两年之后,张迈再回过头来,想想自己未进入沙漠之前的模样,忽然感到一种奇异的陌生。
那个在电脑前面忙碌着、被领导压制着、被老板剥削着而默默忍受的张迈,真的是自己么?
远去了远去了,那个平凡的、普通的张迈已经远去了,眼前是一个不得不深沉思考的张迈,他要深沉,因为他的每一个举动都有可能会影响到成千上万人的生死。
那个犹如蝼蚁般的自己已经彻底成为过去,而现世的张迈,只要再进一步,再进一步!就有可能掌握到改变这个世界的权力!就有可能得到改变历史的力量!
有多少人能在生前就确知自己将名留史册?张迈现在就已经确知了。到现在为止,敦煌的典籍,乃至中原,在若干年后也会有史官记录下自己的名字了吧。至于《安西唐军长征变文》里头的故事能够留下多少呢?那就要看风沙掩埋的程度了。
可是如果再进一步,去到与中原王朝接触的地步,那么自己的名字就会如同刻入石碑般深深印入到青史中去,再也难以磨灭!
但那仍然不是止境,如果继续进一步呢?
一幅梦幻般的图画展现在张迈面前:骑着汗血王座,踏入已经倾斜的长安!前面是将士开路,后面是文士记载下自己的起居。一旦建立起来一个属于自己的国度,那么就连历史都将由自己来书写!一旦征服所有有能力记录历史的民族,那么就不止是让自己被人记住,而且是主动地去修改后人对自己的记忆,那可是超越梦幻的境界了。
一种沸腾感从小腹底下升起,一种冲动充满在心肺之间。这种冲动有个名字,叫做野心!
“阿嚏——”
一阵冷风将张迈从长安的梦境中拉了回来,张迈觉得手足有些凉,但头脑却热乎乎的,有一种迷蒙的快感萦绕着他的脑部,如果这时候身边有个医生在旁边会告诉他:手足当暖和,头脑当清凉。张迈这时却没这个概念,他推开马小春给自己盖好的杯子,走到东南角的边缘,拔出横刀一挥!
马小春惊醒过来,惊问:“大都护?怎么了?”
“东南!”张迈说:“打赢了这一仗,长安的路就通了!”他收回了刀,凝视着刀锋,心道:“现在的我,究竟是在为什么而打仗。”
“啊!东南,东南!”
有人叫道,是听地组的人向瞭望者传来了警示。
安西唐军对敌人的防备,同时用上了“耳目”两种方法,目就是瞭望,主要是日间发挥作用,耳则是听地,在特定的方位上挖地深入,而由听地者缒入以防备敌人的进袭,主要是在夜间发挥作用。
这时四方俱黑,天上星月暗淡,敌人若是不点燃火把,就算欺至百步之内瞭望者也未必能够察觉,但听地者却发出了警示:“东南,东南!注意东南!”
马小春迅速抬起千里镜,却还是什么也看不到。
但负责听地的火长却道:“东南有人逼近!”
“东南?”张迈问道。
“是,而且不是小股部队,听起来,只怕是大军,千军万马的大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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