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愤然之下,他和分享那块绿洲的同乡一起告了官——也就是轮台守军。轮台守军给他们的回复是:许他们行使绿洲之主的权力,驱逐那些胡人,胡人如果敢反抗,允许他们使用武力,杀伤无罪,夺取归私。
这些新移民都是千里迢迢跑过来的,在凉州开始就配备了武器,一路上历经艰辛,能到这里的男人大多都变成了战士,就是妇女也能持刀骑马。
“所以去年五月,我们就组成了巡缉队,去预留地将那帮胡儿赶跑了。”
“那些胡儿不反抗么?”王溥问道。
“反抗?在下在军中,可是校尉!”年轻的校尉冷笑道:“几个胡儿,能是我们的对手!不过,也有胡儿集结起来,汉民打不过的,但只要有一个村的汉民打不过,其他村的人就会出手帮忙,唇亡齿寒啊!绿洲是指给我们的,那就是我们的,要是让这些胡儿不顾法理、为所欲为,这西域还有我们站的地方?”
“那胡儿就不会彼此串联对付汉民么?”
“哈哈!”年轻的校尉道:“他们敢!在西域,胆敢集结到三百人以上,就得向轮台守军报备,在这个规模以上的牧民如果敢动武,那就是灭族之罪!一经发现,轮台守军马上会开过去灭了他们!”
王溥虽然也是汉人,但听到这里,忍不住为那些可怜的胡儿们哀叹一声,这些人虽是异族,却也太可怜了。
似乎是从王溥的神色中看到了对方的心意,年轻的校尉露出了狡黠的一笑:“秀才公心软了?哈,咱们汉人什么都好,就是心软,我也是,所以见那些胡儿那么可怜,便惦念着给他们一条活路吧。”
王溥啊了一声,为这位年轻的校尉怀有一颗仁心感到高兴:“小哥把预留地借给他们了?”
“那怎么可能!”年轻的校尉翻了一下白眼:“是有两个活不下去的胡儿,到了我家做了牧奴。给他们一口饭吃也就算了,地怎么可以给他们,那是要留给子孙的!”
说到这里他又有些不好意思,他掩盖了一件事情没说——那两个胡儿其中有个是女的,最近刚刚怀了他的孩子,年轻的校尉正在考虑是不是要纳之为妾……
——————————
对大轮台地区的探访越是深入,王溥对这个问题就越有兴趣,甚至冒着严寒骑马去了数百里外的地方去看看离轮台最近的一个预留地,如果不是刚好遇到下雪,他还想到更加遥远的夷播海去瞧瞧。
这一番对新移民的探访才结束,就彻底改变了王溥对西域的观念,也改变了王溥对张迈的看法。天策新唐——或者更直接地说张迈——的许多做法,很明显都不大符合儒家的仁恕之道,这位在中原光有仁者之名的天可汗,在西域竟然默许甚至鼓励百姓动武杀人!
占据了轮台,还划分了预留地,王溥和伙伴们按照探访的结果,估计算了一下现在天山以北的预留地总面积,发现山北虽大,菁华之地却已经被占尽得差不多了。在现有的政策环境下,山北残存的胡儿日子只怕会相当难过,在往后的二十年时间里,双方之间人口的消长几乎不用想就可以知道。
原本以圣主来期待的龙骧元帅,在西北原来也有如此暴烈而猛厉的一面。但是王溥又不能说张迈是错的。
在这样险恶的环境下,儒门所倡导的那种温文尔雅,这时候似乎就不大适用了。或许,也只有这样的手段,才能有效地建立统治,才能真正地保护族人,才能让华夏正统在这里真正扎根、萌芽。
轮台都已经是这样了,那么更遥远、汉民也更少的疏勒、碎叶又如何呢?比疏勒、碎叶更加遥远、汉民更加稀微的河中地区,又是怎么样呢?
忽然之间,原本也是反对张迈西巡的王溥态度有些转变了,人在轮台,冰雪封路,他却已经希望早早地见到郭洛,早早听听河中那边的情况。
但要见到郭洛,却得等到开春之后,那时才能翻过天山,沿着山南去到疏勒,同时郭洛那边也得翻过葱岭,然后天策新唐东西两大巨头才能成功会师。
也就是说,那至少得是天策十一年夏天的事情了。
“连见一面都这么困难,”王溥心道:“则我大唐在河中、天竺的统治,真的能够长久么?”
——————————
——————————
喜欢唐骑请大家收藏:(m.shudai.cc),书呆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