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太傅没有接茶,他盯着楚瑜的眼。楚瑜的目光一直如此,平静从容,没有半分波澜惊慌,从他遇见她开始,这个明明只是少女年龄的女子,就呈现出了一种超乎了自己年龄该有的镇定。
看着谢太傅警惕的审视,楚瑜双手捧茶,放在谢太傅面前,继续道:“如今的卫家,就是朝堂一场赌局。如今大多数人都将筹码压在了另一边,没有人肯压卫府,可是如果有人压了卫府,那就是一人独占了所有收益。”
“太傅,”楚瑜神色郑重起来:“若此番能救的七郎出狱,我卫家可许给太傅一个承诺,日后有任何事,卫家可无条件让步一次。”
谢太傅没说话,似乎还在思索。楚瑜继续道:“太傅若是赌赢了,所得的,便是圣心,是卫府这个绝对可靠的盟友。而太傅若是输了,太傅乃陛下之师长,以陛下的性子,并不会对您做出什么,不是吗?”
谢太傅神色有些动摇,楚瑜盯着他,语调颇为急切:“太傅,这一场豪赌,稳赚不赔。”
听到这话,谢太傅笑了笑。
“楚家大女,”他抬眼看她:“你与卫世子并没有什么感情,为何要做到如此地步?”
“为了良心。”楚瑜平静开口,声音中却带着不可逆转的坚定。
“这世上总有人要牺牲,牺牲的人是英雄,我不能成为英雄,那我至少要护着这些英雄,不堕风骨。”
“我从未怪过谢玖或他人,”她的话题骤然拐到其他人身上,谢太傅颇为诧异,楚瑜抿了口茶,淡然道:“这世上所有的普通人,都是心怀善良,却也趋利避害。谢玖、姚珏、张晗、王岚,她们的选择并没有错,只是普通人。”
“可有人牺牲当了英雄,有人当了普通人,那自然要有人,当这个介于普通人与英雄之间那个人。追随敬仰着英雄的脚步,将其当做信念,维护它,保存它。”
“这条路很苦。”谢太傅有些惋惜。楚瑜漫不经心道:“可总得有人走。”
总得有人牺牲,总得有人付出。
当一个普通人并不是罪过,可付出更多的人,理应尊敬。
谢太傅静静看着楚瑜,好久后,他端起楚瑜捧给她的茶,抿了一口。
“等一会儿,去祠堂抱着卫家的灵位,跪到宫门前去。卫韫不出来,你们就跪着。”
楚瑜点了点头,看见谢太傅慢慢站起来,她皱起眉头道:“还有呢?”
“剩下的有我。”
谢太傅叹息了一声,有些惋惜道:“少夫人,陛下并非您所想那样铁石心肠。卫忠年少伴读,而后伴君,再后保家卫国,护君一生,陛下……”
他没说完,最后只是摇摇头,将所有话藏进了这秋雨里。
然而话到此处,楚瑜却也明白了谢太傅的意思。她退了一步,弯下腰去,深深作了一揖,真诚道:“楚瑜替卫家谢过太傅。”
谢太傅点点头,往外走去,走了几步,他突然顿住脚步,看着楚瑜。
他静静看了一会儿,点了点头道:“虽为女子,但大楚有你这样年轻人在,我很放心。”
楚瑜微微一愣,谢太傅转过身去,走进那风雨里。
“我听不得你说这些道理不道理,我就且问她如今半步迈出将军府未曾?!既然没有,有什么好罚?!”
“如今打也打过,骂也骂过,你们到底是要如何?”女人声音里带了哭腔:“非要逼死阿瑜,这才肯作罢吗?!”
是谁?
楚瑜思绪有些涣散,她抬起头来,面前是神色慈悲的观音菩萨,香火缭绕而上,让菩萨面目有了那么几分模糊。
这尊玉雕菩萨像让楚瑜心里有些诧异,因为这尊菩萨像在她祖母去世之时,就随着作为陪葬葬下了。
而她祖母去世至今,已近十年。
若说玉雕菩萨像让她吃惊,那神智逐渐回归后,听见外面那声音,楚瑜就更觉得诧异了。
那声音,分明是她那四年前过世的母亲的!
这是哪里?
她心中惊诧,逐渐想起那神志不清前的最后一刻。
那应该是冬天,她躺在厚重的被子里,周边是劣质的炭炉燃烧后产生的黑烟。
有人卷帘进来,带着一个不到八岁的孩子。她身着水蓝色蜀锦裁制的长裙,外笼羽鹤大氅,圆润的珍珠耳坠垂在她耳侧,随着她的动作轻轻起伏。她已经年近三十,却仍旧带着少女独有的那份天真明媚,与躺在病床上的她截然不同。
她与面前女子是一前一后同时出生的,然而面前人尚还容貌如初,她却已似暮年沧桑。她的双手粗糙满是伤痕,面上因长期忧愁细纹横生,一双眼全是死寂绝望,分毫不见当年将军府大小姐那份飒爽英姿。
那女子上前来,恭恭敬敬给她行礼,一如在将军府中一般:“姐姐。”
楚瑜已没有力气,她迟钝将目光挪向那女子身边的孩子,静静看着他。
那孩子看见楚瑜,没有分毫亲近,反而退了一步,颇有些害怕的模样。
楚瑜呼吸迟了些,那女子察觉她情绪起伏,推了推那孩子,同孩子道:“颜青,叫夫人。”
孩子上前来,恭恭敬敬叫了声,大夫人。
楚瑜瞳孔骤然急缩。
大夫人?什么大夫人,分明她才是他的母亲!分明她才是将他十月怀胎生下来那个人!
“楚锦……”楚瑜颤抖着声,她本想脱口骂出,然而触及自己妹子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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