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州,朔方节度使牙署。
刚从父亲手里接过朔方军政大权的王崇文,此刻内心焦躁异常。一个月前自己的父亲朔方节度使王希廉突然派他最信任的统军将军王东川将他从长安接回了灵州。王东川一路上没有对他透露任何消息,只是简单地说是自己的祖母病重想念自己。
王崇文知道这是个谎话,父亲王希廉有十七个儿女,王崇文排行老七,上面有三个哥哥,三个姐姐。虽说自己也是嫡出子女,但祖母唐氏的眼里只有自己的二哥、三哥才算的上是王家嫡脉,其他的子女跟王希廉收的几十个干儿子并没什么区别,不然又何以在自己十二岁时就把自己打发到长安,一待就是五年?
回到灵州后,王东川直接将他送进戒备森严的牙署,当见到病床上奄奄一息的父亲时,王崇文才意识到自己今生恐怕再难回长安了。刚满五十岁的王希廉是在一次外出巡视时不慎落马摔伤的,因为伤口没处理好,回到灵州后便一病不起。重病中他听从自己老部下灵州刺史谢搏之的劝告,决定将朔方军政大权交给此前最不被看好的第四子王崇文。
为了杜绝自己死后朔方出现骨肉相残的惨剧,王希廉死前将自己的二子、三子、六子全部逐出灵州,又秘密处死了一批桀骜不驯的骄兵悍将。
在王东川和谢搏之的尽心辅助下,王崇文总算是站住了脚,但一场严峻的考验却不期而至。
“主公,密使来了。”谢搏之一个箭步跨进书房,见到王崇文一脸的紧张,安慰道:“主公不必担心,按我们议好的答复他,拿不定主意的,就拖一拖。这回是他们求我们,不必迁就他们。”王崇文点点头,整整衣袍迎到门口。
王东川领着一个三十多岁的文士走了过来。此人名叫薄仲彦,做过一任长安县令,甘露之变后被革职回籍,后经吴臣举荐投在仇士良门下,甚为仇士良所倚重。
“在下此来一为恭贺少帅执掌朔方,二是带来了仇公的一封书信。”薄仲彦直抒来意。
王崇文颇为厌恶官场上的烦文缛礼,对薄仲彦的直截了当颇有好感。他接信在手却没有急着拆看,而是顺手将信放在了案几上。这让薄仲彦略微有些惊讶,他对眼前这个一个月前还是太学生的年轻人不由地多看了一眼。
“先生远道而来,请尝尝朔方的油茶。”
王崇文指着侍从刚刚送上来的一碗热腾腾的油茶说道。朔方与吐蕃接壤,双方虽交战多年,但民间往来一直不断,彼此都受到对方一些习俗的影响。
薄仲彦端起茶碗先是抿了一小口,接着又喝了一大口,细细品过,笑道:“这茶看着难看,喝着却别有风味。怪不得贵为公主也喜欢这一口呢。”
王崇文听到“公主”二字,脸色微微一变,继而笑道:“先生若是喜欢,学生就多备些让先生带上。”说着给一旁的侍者递个眼色。侍者刚要动身,薄仲彦喝了声:“慢。”
他目视王崇文,说道:“在下受仇中尉所托,请少帅出兵讨伐叛逆孟博昌、杨昊。”
王崇文冷笑了一声道:“先生若是带着圣旨来的,就请宣旨吧。”
薄仲彦冷笑一声,摇了摇头。
“既无圣旨,要我们出兵攻打天德军,只怕名不正言不顺吧?”王东川冷冷道。
“倘若仇中尉能帮少帅达成一件夙愿呢?”薄仲彦顿了下,提示道:“譬如奏请陛下将宜春公主许配少帅为妻。”
“仇中尉真的能办成此事?”王崇文听了这话,禁不住满面红光。
薄仲彦呵呵一笑:“如今天下还有仇公办不成的事吗?”
“给先生上杯香茶。”谢搏之说着话给王崇文递了个眼神,王崇文心里凛然一惊,自己太失态了。
“先生想必也知道,这几年老将军亲率朔方将士与吐蕃浴血混战,灵州城早已是兵困民穷,捉襟见肘,我这个刺史就像那无米穷妇伤透了脑筋哟。”
薄仲彦呵呵一笑,道:“朔方是大唐西北大门,风沙多油水少,刺史大人这个家确实不好当。此次少帅征讨逆贼,仇公愿助军饷白银五十万两。”谢搏之和王东川听到“五十万两”这四个字禁不住都是双眼冒光。
王崇文笑道:“多谢仇公美意,只是朔方乃是边镇,虽有数万精兵却要防备吐蕃寇边,只怕学生爱莫能助啊。”
薄仲彦道:“少帅所虑极是,若让朔方一家出兵北上平乱,势必迁延时日,给吐蕃以可趁之机。但若有夏绥、振武、河东三镇相助,平定孟杨之乱便易如反掌了。他日少帅大军入丰州时吐蕃人只怕还蒙在鼓里呢。”
王东川起身道:“主公,末将愿率朔方健儿北上平乱。”王崇文默默地点了点头。
谢搏之却道:“大军未动粮草先行,灵州银库是空了,不知仇公许诺的五十万两白银何时可以兑现?”
“三日后银车便到灵州。”薄仲彦答的异常干脆,反问王崇文:“不知少帅几时可以出兵?”
“三日后,五千先锋军便可沿河北上,十日后,王将军将亲率主力北上讨贼。”王崇文也答得很干脆,但他话锋一转:“但愿仇公不要忘了自己的承诺。”
“薄仲彦愿留在朔方为质,一个月后若见不到宜春公主殿下,不劳少帅动手,仲彦自裁谢罪。”
“好!传令击鼓聚将。”王崇文跳起身来满面红光地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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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州,西风街。
华灯初上时,一个身穿黑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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