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被人残酷从手上抢果,那绝望的三岁小孩,我完全抛却了所有伪装,扬起脸来与陈正对视,哭腔像一杯浓得化不开的酸奶:“老陈,陈图他爱上别人了。他喜欢十九岁的小姑娘,他不喜欢我这个日渐老去的老女人,他腻了,他宁愿一分钱都不要,也要离开我。他想走,我就让他走了。”
脸色变得铁青,陈正迟缓一阵,他疾步走过来,安抚着轻拍着我的肩膀,他的声调低下不少:“傻孩子。”
因为陈正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我的眼泪再一次澎湃成一次狂风暴雨,但我很快将这一场哭泣偃旗息鼓,我将那些零落的眼泪全然淘尽,勉强咧开嘴角:“不过,无所谓了。想想我不过是用几年婚姻,就换来别人可能穷尽一生,都无法获得的东西。只是老陈,你别怪我太狠,让你儿子净身出户就好。”
神情依旧,陈正的肩膀晃动了一下,他盯着我,再重重扣了扣我的肩膀:“傻孩子,我不跟你说过,你就跟我女儿似的,自己的女儿我能不心疼能不维护!陈图那混小子,真的能对不起你,别说让他净身出户那么简单,我废了他!他简直是被浆糊糊了脑袋,不清醒!这事还没算完,我马上让老周把他揪出来,教训教训他,我倒要问问他,他的心肝是不是被狗叼走了!”
把手收了回去,陈正不顾我的劝阻,他很快拨通了老周的电话。
他干脆利落:“老周,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你给我把陈图那小子翻出来,两个小时内带到我友漫的办公室来。”
把手机丢到一旁,陈正在办公室里面来回踱步着,他偶尔也将目光飘过来,那双被岁月风霜染上沧桑的眼眸里,全是局促和小心翼翼的歉意。
就是他这些眼神,让我确信,陈正他并没有在演戏,即使陈图是他的儿子,但他在这件事上,更愿意去维护我。
我再想想我和陈正第一次见面的剑拔弩张,而他此时此刻,只凭着我的一面之词就愿意站在我这一方。
可见,这时光到底是一只怎么样的翻云覆雨手。
它能改变沧海桑田,也能改变人与人之间那些微妙的维系。
正如我和陈图曾经似乎能安然过一生,可他转手能牵上他人,继续他的fēng_liú他的快活。
我正走神得厉害,陈正的手机急促地响了起来,他急急顿住脚步,抓起手机贴到耳边。
过了十几秒,他眼睛睁得老大,他只是丢了一句:“这混小子,是想气死我!”
随即摔下手机,陈正大概是胸口那股闷气没有散去,他控制不住的继续骂骂咧咧:“这混小子,这头闹得天翻地覆,那头就敢给我跑出国,看我不打断他的狗腿!”
我看陈正越是激动,声音越是顺不上来,怕对他身体不好,我赶紧的敛起心神,走上前拍他肩膀:“老陈,你别太激动。”
可是我的安抚,非但没让陈正缓下气来,他那憋着一口气往上冲了冲,他嗦嗦叨叨:“我打断他的…腿!”
气彻底被卡住,陈正翻了个白眼,他的身体晃动着,要不是被我眼疾手快扶着,他估计早摔倒了。
心悸不已,我急急强制着将陈正按在茶几上,我怕他听不入耳,所以我提高了一把声音:“老陈,你冷静点!”
陈正用手顶着眉头,他吹胡子瞪眼:“看着那混小子这样欺负你,我能冷静吗!伍一,我跟你说,别管那混小子出于什么原因跟你离婚,他后面要回头,你也别理他!你跟着他就是瞎折腾!大不了赶明儿,我找之前那些朋友介绍介绍,看看哪里有靠谱的待婚青年,我给你准备嫁妆,把你风风光光嫁出去!陈图那混小子不懂得珍惜,我就让他后悔一辈子!简直被猪油糊了心,瞎了眼!”
我觉得陈正有这样的态度,已经足够。
而我,尽管回望过去种种,仍旧无法从陈图编织的幻境中醒来,但我却已经不愿意一睡不醒,我决意痛下决心,将他彻底摘除。
还有,我现在有钱有房有车有公司,我以后要多快活有多快活,我就算是打断了双腿都不愁找不到男人,我傻逼还是智障,非要在陈图这棵树上挂死!
重重地呼了一口气,我抬了抬眼帘瞥着陈正,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得没有丝毫的颤抖:“我和陈图过去的种种,已经止步了。跟你说的一个样,不管他出于什么原因要跟我离婚,但当他决意跟我走到这一步,那我也会默默接受现实。老陈,如果你不介意我让陈图净身出户,也不介意我全权接手友漫和漫游的管理,我现在是个管理新手,我后面可能有些事需要向你请教,但愿你不会因为我和陈图已离婚的缘故,将我拒之门外。”
嘴角嗫嚅一阵,陈正的脸有微微痉挛,他的眼眸中全是雾霭出没,他游离一阵,神智回到自己的身上,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却带着让我心安的坚决:“傻孩子,自打你孤身一人跑山顶上把陈图给我带回来,你就是我陈正的家人,即使你和陈图没能走到最后,但你依然是我陈家人。”
像是一下子苍老了几岁,陈正站起来,他的手窸窸窣窣一阵,摸索出烟盒来,掏出一根烟叼在嘴上,却打了好几次的火机,都没能把烟点燃,他的肩膀抖落了一地的寂寞:“伍一,我得去接小智了,我去接小智,我老了,什么都跟不上,只能帮忙去接接孩子。”
一路跌跌撞撞的,陈正离开了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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